星座 3000年的误会(节选)
撰文 布拉德利·E·谢弗(Bradley E. Schaefer)小时候,我的祖父第一次领着我认识了大熊星座。从那以后,我就热衷于拿着那副老旧的双筒望远镜,在美国科罗拉多广袤的夜空中搜寻其他星座,甚至还自己“发明”了不少星座。当然,那时的我对星座的起源和悠久历史还一无所知,不过,天空中奇妙的图案已经向我展开了一个令人沉迷的科е铡?
1922年,国际天文学联合会(IAU)正式确定了88个星座,其中很大一部分出自托勒密(Ptolemy)在公元150年写下的《天文学大成》(The Almagest),他在书中记录了希腊街知巷闻的传说。希腊诗人阿拉托斯(Aratus)那首“最畅销”的长诗《物象》(Phaenomena,公元前275年)使这些传说深入千家万户。伟大的天文学家依巴谷(Hipparchus)惟一存世的著作——《评论》(The Commentary,全名应为the Commentary on the Phenomena of Aratus and Eudoxus,公元前147年)告诉我们,阿拉托斯的诗绝大部分都是由欧多克斯(Eudoxus)早已散佚的同名著作(公元前366年)改编而来。这些古籍保存了有关希腊天空的最早描述,其中记录的星座已经完全成形。不过,希腊人的星座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旧石器时代的猎人
大熊星座7颗亮星构成的图形其实并不太像熊,远不如北斗七星的说法形象。奇怪的是,这个名称和相关的传说不仅在欧亚大陆上广为流传,就连大洋彼岸的美洲部落也留下了类似的说法。
想追溯星座的起源,就要回到希腊文明出现之前。星座在世界各地的文化中普遍存在。在光污染模糊天空之前的数千年里,人们可以仰望头顶的斗转星移。人类天生擅长按照对象的不同特点,进行辨识分类,借用人工智能的术语,就是具有模式识别(pattern recognition)的天性。难怪最初世界各地的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把相邻的恒星看作一个群落。跟我祖父当年的选择一样,最好的切入点就是大熊星座(Ursa Major)。
这7颗算不上特别明亮的星星拥有不少绰号——北斗、马车,还有耕犁。阿拉托斯谈到它们时,就用过熊和马车两种说法。当然,马车的绰号肯定是在轮子发明(大约公元前4000年)之后出现的,而熊这一名称的起源无疑更为久远。欧亚大陆上的早期社会都出现了有关大熊星座的说法和神话。最常见的版本是,北斗七星中构成勺斗的那4颗星是一只熊,而勺柄的3颗星代表3个猎人,他们永远跟在后面紧追不舍。希腊人、巴斯克人(Basque)、希伯莱人(Hebrew)和其他一些西伯利亚部落都习惯于把星星和神话联系起来,传唱着类似的故事。令人称奇的是,北美也流传着同样的星座划分和同样的传说。新大陆的不少部落——包括切罗基人(Cherokee)、阿尔冈昆人(Algonquin)、祖尼人(Zuni)、特林吉特人(Tlingit)和易洛魁人(Iroquois)等,都传诵着3个猎人追捕1只熊的故事,只是细节上略有不同。
隔海相望的两块大陆上,广为流传的故事竟会如此吻合,这该怎么解释?“大熊”不太可能是各地独自创造出来的形象,因为那些星星构成的图形看上去并不像熊。我们也能排除早期传教士和探险家的“传说污染”,因为人们很早就搜集过印第安人的传说,他们的故事和欧洲殖民者带来的希腊版本的故事并不完全相同。最合乎逻辑的解释是,远古的第一批移民通过白令海峡(Bering Strait)把原始的神话带到了新大陆。
大约在14,000年前,地球最后一次冰期时,海平面降低,旧石器时代的猎人和采集者沿着连接西伯利亚和美洲的陆桥(land bridge)迁徙到新大陆。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文化代代相传。可以想象,我的祖先从旧石器时代的西伯利亚出发,来到新大陆的山川平原,并最终到达现在美国的科罗拉多,在这里,代代讲述着天空中“大熊”的故事。
但大熊座真正的起源比这次迁徒还要久远得多。欧洲的洞穴壁画、史前器物和摆放的整套洞熊头骨可以追溯到至少3万年前,表明当时存在着某种形式的熊崇拜[洞熊是一种以穴居习性而闻名的熊,现已灭绝]。星座的起源可能与某种宗教符号的民间故事有关。不管大熊星座是怎样产生的,它都极有可能是人类最古老的发明之一。
美索不达米亚的祈祷
美索不达米亚的书写板和石碑上记录着星空的变迁。星星就像在巨大的天空钟盘上缓缓移动的指针,综合有关星座位置的记载,就等于还原了记载这些资料的时间和地点。
星座最早的文字记录来自美索不达米亚(Mesopotamia,亦译为两河游戏域,指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之间的冲积平原,现伊拉克境内)的题字石碑和黏土书写板。古巴比伦(Babylon)的碑文“向黑夜之神祈祷”(Prayer to the Gods of the Night,书写于公元前1700年)中提到了4个星座(包括被称作“马车”的大熊座),还有3颗独立的星星和昴星团(Pleiades)。公元前13世纪之前的石碑铭文中有不少符号,在后来的几个世纪中被用来指代星座,不过,当时的上下文中没有提到与星座相关的内容。这说明,这些符号起先和星空并没有联系。虽然缺乏证据,但很明显,在公元前1300年之前,美索不达米亚人只发明了寥寥几个星座而已。
公元前1300年以后,古人开始在界标和圆筒印章(cylinder seal)上成批地使用星座符号。我们已经知道一些符号代表着太阳、月亮和行星,而古人又把这些符号跟太阳、月亮和行星的图标罗列在一起。这些紧密的联系使我们相信,它们正是星座的象征。公元前1100年前后,楔形文字(cuneiform)书写板罗列的星座名称超过30个,这些星座分布在天空的3块条带区域中。其中一套书写板MUL.APIN排出长长的列表,记载了几乎所有美索不达米亚星群的位置和运动(按照惯例,考古学家以书写板内容开头的词语来为它命名,mul是星星的意思,而apin则是犁,其实是指耕犁座,下文还会提到它)。MUL.APIN被多次复制,内容却几乎没有改动,显然是属于教科书或历书一类的文件。现存复制品的制作时间从公元前687年到公元前3世纪不等。
我们这些研究古代天文学的人很幸运,可以用独一无二的方法——根据天空的进动(precession)来确定星座知识产生的时间。在由北天极(North Pole)和昼夜平分点(equinoxes,即春分点和秋分点)确定的坐标网格中,恒星位置发生的相对偏移就被称为进动(见第43页图)。星体就像天空钟盘上的一根时针,非常缓慢地移动着,我们可以像看时钟一样读出日期来。MUL.APIN书写板记载了星体在天空中的相对位置,而我们可以把这些信息解读为大致的日期。例如,书写板上写到,春分点(spring equinox)位于我们现在所称的白羊座(Ram)的东方,这表明书写板制作于公元前1000年之后。许多观测取决于观察者所处的纬度位置,因此全面分析资料,就能得出有关观测日期和观测者所处纬度的信息。
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的赫尔曼·洪格尔(Hermann Hunger)和美国布朗大学的戴维·平格里(David Pingree,已故)分析了MUL.APIN中的几条记录,把其中一部分与一份托勒密时代的星图进行比对,结果发现:MUL.APIN记录的观测完成于公元前1000年前后,地点在北纬36度,这表明观察者(或者说观察者们)可能生活在亚述地区(Assyria,今两河流域的北部)。由于MUL.APIN中提到了几乎所有的美索不达米亚星座,因此这些星座的出现必然早于公元前1000年。看来,大量的美索不达米亚星座都产生在一段相当短暂的时间里——大约就在公元前1300年到公元前1000年之间。
我独立甄别过MUL.APIN中的114条观测资料,这些资料能够提供观测日期和观测地的纬度信息。单独一条资料无法把时间和纬度限定得非常精确,对我们帮助不大,但是全部114条观测资料的统计学组合却可以得出相当准确的数值。我发现,MUL.APIN中的观测报告形成于公元前1100年(误差在80年左右),观察地在北纬33度(误差为1.5度)。我的结论与洪格尔、平格里的观点一致,我们都认为观测者是现在所说的亚述人,观测时间的跨度不超过两个世纪。
另一项针对星座数据的独立分析,可以确定一部分星座起源的时间和地点,也就是北半球的人能看到的最南边的几个星座。计算的原理在于,站在中北半球的人无法看到南极四周一块圆形区域内的星星,因为这些星星都太过于靠南。这个空间的中心位置就暗示出极点的所在,进而透露出时间信息,区域的半径则标示出星座观察者所在的纬度。利用这个基本原理,我计算出,观测者记录的6个最南边的星座,也就是那些勾勒出区域边缘的星座,早在公元前1000年之后不久,就已被创造出来,而观测地就在北纬33度附近。
考古学的证据、来自MUL.APIN和6个最南方星座的时代和纬度线索综合在一起,勾勒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轮廓:公元前1300年到公元前1000年之间,生活在北纬33度到36度之间的观测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称的亚述人)创造或者收集了大多数美索不达米亚星座和观测数据。
MUL.APIN中的星座是一锅古怪的大杂烩。有些是神灵,有些代表动物,还有一小部分意指日常的农具。这些文本中有大量根据星座作出的预言,当然也有根据星座编写的历法——对所有农业社会而言,历法都是必需品。预言、神灵和历法是祭司的职权范围,这些线索足以令不少人确信,星座是由祭司创立的。
节选,更多精彩请见《环球科学》 不错的文章,读过了!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