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石 发表于 2008-10-17 14:48

获得诺贝尔奖的第一天

本报记者 张国
中国青年报2008-10-15

    “别用你的奖金买房,否则你就引火烧身了”

    北京时间10月13日19点40分,这个名为“一个自由主义者的良心”的博客更
新了。

    新发的文章题为“一个有趣的早晨”,里面只写了一句话:“一件有趣的事
发生在我身上……”

    “有趣的事”加了一个超级链接,通往一个世界瞩目的地址——诺贝尔奖官
方网站。“为了他对贸易模式和经济活动区域的分析”,北京时间10月13日19时,
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保罗·克鲁格曼,一位“自
由主义者”。

    普林斯顿大学提供的照片上,55岁的获奖人浓眉大眼,蓄着浓重的络腮胡,
站在书架前,手里不忘拿一份《纽约时报》。开在这家报纸的专栏,让他成为闻
名遐迩的大众经济学家。

    “在专栏里我有点超出了经济学家的角色,但经济学家也是人嘛。”克鲁格
曼说。

    这位被视为新贸易理论创始人之一的经济学家,1991年获得了美国经济学会
克拉克奖,该奖两年一度,授予40岁以下的杰出经济学家。有人甚至认为,拿克
拉克奖的难度要大于诺贝尔奖。

    不过为他赢得人气的还是专栏和博客。

    10月13日,从诺贝尔奖这件“有趣的事”公布后的1分钟开始,克鲁格曼的
博客迅速涌入一片祝贺和赞美。许多人留言赞誉诺贝尔经济学奖做出了再好不过
的选择,称他实至名归。

    在全球经济危机的今天,一位网友的留言带着调侃:“别用你的奖金买房,
否则你就引火烧身了。”

    依照惯例,诺贝尔奖官方网站主编亚当·史密斯在奖项公布后立即拨通了克
鲁格曼的电话。史密斯说:“在这个时候获经济学奖,赶得真巧!”

    “是呀,我有点……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自己没有时间(拿奖)。这太诡异
了。”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历时8分钟的通话,谈到了他的专栏、博客、新贸易理论以及当下的经济危
机,但没有一个话题是关于“成功的秘诀”,这似乎成了一个定律。克鲁格曼是
2008年诺贝尔奖最后一个悬念,10月,随着奖项逐一揭晓,科学界进入一年一度
的“诺贝尔周”。可在获奖人的新闻发布会上,似乎没有谁去追问得奖或成功的
“诀窍”。

    “打开电脑,发现那个笨蛋就是我”

    查尔菲万万没想到自己拿的是诺贝尔化学奖,而不是事先传言的生理学或医
学奖。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生物学家马丁·查尔菲,1994年揭示了绿色荧光蛋白的
用途,如今这种蛋白是生物学和医学研究的基本工具。哥大校方形容,“事实上,
任何一本主流生物学期刊的任何一期上面,都发表着利用这种蛋白及其派生物开
展研究而写成的论文”。

    事实上,他压根没接到瑞典的电话。在哥大的新闻发布会上,他透露几天前
无意中调低了家里电话的铃音,以致睡觉时听不清楚。得奖那天,他早晨六时十
分醒来,还以为那微弱的声音是邻居家传来的。

    “我本来很烦邻居不接电话,接着意识到,已经过了六点,诺贝尔化学奖一
定宣布了。我决定看看今年是哪个笨蛋得奖,所以打开电脑,发现那个笨蛋就是
我。这真是一个又大又美的惊喜。”

    与查尔菲一起获奖的下村修幸运地听到了喜讯。凌晨5时,80岁的老人在熟
睡当中。好在太太接起了电话,冲他喊了一句“斯德哥尔摩的”。

    绿色荧光蛋白分离自水母体内。连续19个夏季,下村修和同事都要去华盛顿
“星期五港”的海滩,捕捞5万只左右的水母。19个夏天,共捕捞了总数达85万
只的水母。

    他认为这个领域仍有吸引自己的地方,但担心年轻人试图避开这类难题。
“他们更喜欢容易的研究。他们更喜欢能够一眼看到结果、一定能有答案的题目。
但重要的结果往往是从不可预知的研究中得到的。”

    “我不是为应用或者任何好处而学习和研究。我只是通过研究,了解水母为
什么发光,那种蛋白为什么发出荧光”,他说:“年轻人,无论研究什么感兴趣
的题目都行。但不要半途而废。好的题目就有很多困难,如果放弃,就全完了。
每个人都要克服困难才能取得成功。”

    从伍兹霍尔海洋生物研究所退休后,下村修把家里的地下室,改造成了实验
室,继续他的科学追求。“现在实验太忙了,我没有太多时间。”他说。

    接到电话通知时,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获奖人、德国科学家哈拉尔德·
楚尔·豪森正在办公室。

    虽然连眉毛都已经白了,他仍在德国癌症研究中心留有办公室和实验室。

    20世纪70年代开始,他发现人的乳头状瘤病毒,才是导致宫颈癌的元凶。这
是一种常见的病毒。当时的主流观点认为,单纯疱疹病毒才是致病原因。

    在1974年的一个研究单纯疱疹病毒致癌的学术会议上,豪森提出了这个新的
观点。“因为我的陈述没有多少人接受,在那个会上我感到自己像个孤独的声
音。”后来他还找了制药公司,依然没人搭理。德国一家药厂起初很感兴趣并提
供了资助,后来又根据一份市场分析终止了合作,那份市场分析说,这样的疫苗
没有市场。

    30多年后,豪森的发现得到了最高学术荣誉。

    “等我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10年过去了”

    如果真要问起获得诺贝尔奖的秘诀,至少有一条千真万确:你得长寿。

    对于87岁的理论物理学家南部阳一郎来说,诺奖的桂冠来得太晚,好在不算
迟。这些年,他拿遍了各种大奖:沃尔夫奖、奥本海默奖、富兰克林奖、狄拉克
奖和美国国家科学奖章。

    “我本来没想到今年得奖。我的确听说自己在这个(候选)名单上很多、很
多年了——可能30年了。”他说。

    “电话打来时,您在干吗?”面对这个例行问题,南部阳一郎老老实实地回
答:“在睡觉。”

    这张东方面孔,如今出现在芝加哥大学网站的头条新闻位置,和一只恐龙、
一座老房子、一群关注金融危机的西方人列在一起。他灰发稀疏,两眼有神,面
带微笑。

    南部阳一郎,“粒子物理学的领袖之一”,2008年诺贝尔奖获得者,芝加哥
大学物理系和费米研究所的新骄傲。

    走在校园里,南部阳一郎右手插袋,跟在身边的是端着采访本或是照相机的
记者。

    华人最早获奖的杨振宁和李政道也出自这里。南部比杨振宁年长一岁,拿奖
却晚了51年。隔着半个世纪,他们都凭借宇宙对称性破缺的研究而打动评委。

    南部彻底变革了基本粒子及其活动空间的科学概念。他最出名的两篇论文发
表在1961年的《物理评论》上,一篇被引用2967次,另一篇是1336次。这还是在
极少有人看懂的情况下。欧洲粒子物理研究所的最新粒子对撞机等巨型科学装置
今天仍在检验他的理论,科学家们希望藉此见到对称性破缺的发生过程。

    芝加哥大学的新闻发布会,来了不少“朝拜者”。

    198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詹姆士·克罗宁看上去比新获奖人还要激动,他
说:“有件多年以来一直很清楚的事情是,在所有诺贝尔奖获奖人里,少了一个
人,那就是南部阳一郎。”

   南部阳一郎的同事杰夫·哈维教授这天上午原本应该上《量子色动力学与弦
论》课,可凌晨5点多传来南部获奖的消息。哈维教授一上课就对学生们说,咱
们这些东西其实衍生于南部的理论,与其听我在这里讲,还不如听他本人的。于
是,他“带领一众学生浩浩荡荡开往新闻发布会的地点”。

    有人打趣说,如果南部拿不到诺贝尔奖,简直对不起老师——他在日本出生
并接受教育,两位诺贝尔物理学奖汤川秀树、朝永振一郎都曾是他的老师。朝永
振一郎将他推荐给了“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

    眼下,南部关心的主要问题是,为什么不同的夸克质量不一样。他大笑着说,
自己会一直思考下去,直到死亡来临。早在1991年他已成为荣退教授。

    南部获奖后,著名杂志《科学美国人》重新在网上刊登了1995年描写他的长
文。

    作者穆克纪写道:“坐在芝加哥大学物理学研究生讨论班的后排,离我第一
次见到南部阳一郎将近10年了。他矮小的身材套着优雅的西装,在黑板上画着长
长弯弯的管子。有时他说那是超导体的涡流线,其他时候他称它们为连接夸克的
弦。起初我迷迷糊糊,接着被那沟通两个如此迥异的领域的桥梁所吸引,我后来
请他当论文指导教师。”

    穆克纪发现,即使面对面,南部仍然难懂。有“活着的爱因斯坦”之称的物
理学家威腾这样形容南部:“人们理解不了他,因为他太有远见了。”

    物理学家布鲁诺·祖米诺则说:“我以为如果我现在能看懂南部在想什么,
我就会在竞赛中领先10年。因此我同他谈了很长时间。但等我终于明白他说的是
什么,10年过去了。”

转自新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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