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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宋万方的《一上兴隆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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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的云 发表于 2010-8-10 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江苏–无锡 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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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兴隆追记

前言

春节回家整理书柜,翻出了我当年的天文观测笔记,当时只匆匆翻了几页,不及细看,就把它带回了无锡。这几天又拿出来看了看,发现10年前的今天正是第一次去兴隆观测站。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激动人心的场地,那几天的经历透过日记又一幕一幕地重现眼前。我决定把它整理出来,放到我的空间里,让星友和我一起分享当时的经历和快乐。

1999810      星期二     少云

前天接到欧阳老师的电话,说北京天文台朱进博士邀请我们去兴隆观测站观测英仙流星雨,要求11日前到京,问我可不可以去?朱博士邀请!在兴隆站观测流星雨!这天大的好事能不去吗?自爱好天文以来,尤其是2.16米巨型望远镜落成之后,兴隆观测站就成了我心中的圣地,能在理想的、清澈的夜空下做一次观测也一直是我的梦想。记得19978月去青岛旅游时,深夜在山东境内的一个小火车站上,列车临时停车,我在站台上望着繁星满天的夜空,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能在暗黑的夜空中做一次观测该有多好。回到沙市,每次观测,望着地平高度15°以下暗红色的夜空时;每次观测彗星,因大气透明度不好而找不到它时,这种念头愈发强烈。这一次可是梦想成真的机会呀!我立刻决定:去!

昨晚接到欧阳老师的电话,说火车票已买好,是今天1930分的K78次,由汉口至北京西。还说武咸公路正在修,堵车严重。于是我决定今天早上就动身去武汉。到武昌后,转车去欧阳老师家。过了武泰闸,塞车果然严重,直到1330分才到乔木湾。在欧阳老师家吃过午饭,就到观测室帮老师拆天线装包。此次我们前去兴隆,准备对英仙流星雨采用无线电收听、照相和目视三种不同的手段观测,因此,我们的“行头”要全部带去。直到17时,行装才理完。我们坐车去汉口站。欧阳老师与吴向东老师已约好,1830分在汉口站牌下会面。我们到达汉口站后,没等几分钟,吴老师就来了。我们19时进站,火车准点开车,我惬意地靠在座位上,“出发总是美好的”。

天渐渐地黑了,一阵阵的困意袭来,自7月中旬以来,家事、公事一直不断,我好像每天都没睡好,今天一路奔波,确实累了。快22点时,欧阳老师、吴老师到别的车厢去了,我索性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已是24时了。我忙起身找欧阳老师和吴老师,让他们也过来睡会儿。经过两个小时的深沉睡眠,我觉得精神好多了。凌晨3时,我来到车厢接头处,透过车窗,目力所及的东方天空上有两颗明亮的星星,呈南北排列。我正在看,欧阳老师也来了,我指给他看。他问道:“这么亮,是木星吗?”我看了看手表,3点多了,便说:“不是,木星快上中天了”。他又看了一会儿说:“是南河三和参宿七”。我把眼睛紧贴在摇晃的玻璃上,仔细看了一会儿,果然是。因为看到了它们之间的那颗红巨星——参宿四,“腰带三星”也清晰可见。我长叹一声:“1等星就这么亮呀!”凌晨5时, 车过石家庄后,天渐渐地亮了,脱去晨曦前的鸽灰色,天空呈现出明亮的蓝色。只见东方地平线上,一轮鲜红的朝阳正冉冉升起,从飞驰的列车上望去,它还是那么红、那么亮、那么大,这里的天空条件真好!吴老师问我:“能不能看到黑子?”我转身去行李架上拿双筒镜,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没带滤光镜”,我遗憾地对吴老师说。

11日上午740分,列车准时停靠在北京西站。

1999811    星期三     

810分,我们出站来到候车大厅,欧阳老师先给朱进博士打了电话。欧阳老师说:“朱进已于昨夜23时从美国回来,他让我们买591次开往丹东的车票,在兴隆站下车。他13时在北京站进站口左侧与我们会合”。我们照此办理,买好车票后前去北京站,决定先在天安门广场玩儿几个小时。站在天安门广场,望着清洗完工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最近刚铺好的花岗岩地砖和碧绿的草坪,心情很不平静,我离开北京快30年了!时光如梭啊!然而,最吸引我们的还是那碧蓝如洗的天空。欧阳老师感慨地说:“电视上说北京大气污染严重,现在看来北京的大气透明度比武汉好多了,至少在武汉还看不到这么蓝的天啊!”在天安门广场拍照完后,我和吴老师去“毛主席纪念堂”,欧阳老师曾去过,这次不想去了,我们便让他看管行李。随着长长的队伍进入纪念堂,在大厅中毛泽东的汉白玉坐像前,我献上了一束鲜花。进入瞻仰厅时,看见墙上的显示屏打出这样的字幕:“今日瞻仰人数已达25434人。”

13时,我们准时来到北京站,但在进站口左侧没有看到朱进。1315分,欧阳老师让我和吴老师先进站,他再去找找。又过了几分钟,欧阳老师和一位中等个头、穿摄影背心、身背一个大旅行包,手上还拉着一个旅行箱的人进来了。他对我们说:“朱进还再等北师大的几个学生,我们先检票,上车后我再呼他。”我们便跟着他一起上车来到我们的车厢,放好行李,他说:“你们先坐下,我去找朱进。”我问欧阳老师他是谁?“是北京天文同好会的,姓于。”“姓于?是于杰鸿吗?”正说着,我看见对面走来了一个高个子、卷头发,身穿白T恤、灰色滑板裤的人,凭着去年在欧阳老师家看到的照片,和在电视上看到的中央电视台对他进行的采访报道,我断定他就是朱进。我忙起身叫了一声:“朱老师”!这时欧阳老师也看见了他,连忙给我们做介绍。寒暄过后,朱进对我说:“我看过您写的文章,我还以为您是个男的”。我哑然失笑,在初次见面的星友中,我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我忽然想起什么,忙问:“朱老师,刚才带我们上车的是不是于杰鸿?”他点点头:“是他”。对了,是他。从那身“全副武装”的“行头”上来看,也应该是他,那个旅行箱中所装的无疑是他的摄影器材了。去年狮子流星雨和双子流星雨观测期间,北京天文同好会摄影观测取得很大成功,那一幅幅精美的流星照片,完全赶上和超过了港、台业余天文界的摄影作品。作为北京天文同好会的骨干,有好几张精彩的流星照片就出自他的手。沉思间又听到朱老师说:“到兴隆后,你们跟于杰鸿出站等我,北大有个学生没到,我还得去找找”。

列车出北京后一直向东北方向开,京东的燕山余脉依依可见。吴向东老师还爱好地质学,他收藏的矿石标本其全、其精堪称一绝。望着窗外的连绵山峰,我问起一些地质构造,吴老师不断地讲解着。我本来对地理也感兴趣,这回可遇到一个好老师、好旅伴了。

1616分,车到兴隆站,我们和于杰鸿出站后见北京天文台的面包车已在等候。1630分朱进和清华、北师大等高校的天文爱好者及《航天》杂志社的女编辑夏丹来了,便一起坐车向观测站开去。面包车沿着盘山公路左弯右绕,转过一个山头,我终于看到了那矗立在最高山峰的巨型圆顶,那就是号称亚洲第一巨眼的2.16巨镜的圆顶呀,在连绵不断的黛色山脉上是那么的醒目,我的心跳加快了。又过了20多分钟,面包车缓缓开进观测站,大门口醒目地挂着两块牌子,一块写着:“中科院北京天文台兴隆观测站”。另一块写着:“科研重地,闲人免进”。下车后,朱进热情周到地安排好了我们的住宿。我和夏丹及先前上山的王莹住在一起。王莹毕业于北师大天文系,和朱进是校友,现任北师大附中地理教师。朱进又通知:“1730分吃晚饭,19时在实验大楼会议室开会”。晚饭后,王莹告诉我澡堂还在开放,我立刻收拾东西准备洗澡。身上这套衣服。从沙市到武汉,尤其是拆装天线时汗湿又干。洗完澡,换上了稍厚的衣裙,任山风吹拂我的湿发,山上是避暑的好地方啊,它一扫在湖北时的闷热而变得凉爽宜人。从10日早上到现在,我已跨越了千里,虽然只睡了不足三个小时,而我依然觉得精神焕发。

19时,在实验大楼会议室开座谈会,朱进主持,每个人首先作了自我介绍。朱进的助手、北师大天文系的宋宇莹介绍了他们昨夜的计数观测,朱进也讲了今夜的观测分工和今夜可见流星群的辐射点。按照安排和预先的设计,今夜我做目视画图观测;吴向东和于杰鸿摄影观测;宋宇莹他们小组仍然计数观测;欧阳老师则安装天线用收音机“听”流星。会议期间,朱进还特意叮嘱:晚上在山上时,有手电筒的人千万不要向天空照射,最好要蒙上红布。这时我注意到会议室的窗帘全部拉得严严实实,而且窗帘都是双层的。哦,是了,这是减少光污染,保持天文台观测站的暗黑夜空的一种措施。

会议开完,我们准备回宿舍拿观测用具上山观测。走出大楼,外面漆黑一片,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我抬头一看,哇!天是那样低,低的似乎伸手可及;星是那样多,多的几乎辨认不出星座了;星是那样亮,亮的凄丽炫目,好像有一种恐怖的感觉。我来不及仔细欣赏,赶快回宿舍,迅速戴好了隐形眼镜,拿起观测用具,随宋宇莹他们来到观测地点。这里位于山顶,视野开阔,西边几百米远就是2.16米巨镜的圆顶,天窗已经打开,专业人员正在进行他们的观测。等我喘息稍定,眼睛完全适应黑暗后再抬头看天,“啊!太美了!”我大叫起来。只见银河横贯天穹,全然不是往日那种清浅,而是那样的波澜壮阔,云气蒸腾。回望南天,天蝎座显得很低。对了,我现在是站在北纬40度上,比沙市、武汉高了整10度,H12附近的星星已看不到了。再看看天蝎座的尾部,哇!M6M7居然肉眼就可以看到。在往上看,天哪!M8肉眼看去是那么清晰。我顺着银河浏览,众多的星团、暗黑的裂纹不计其数。等我看到天鹅座时,天哪!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北美洲星云!我不是在做梦吧?居然肉眼就能看到北美洲星云!“哇!太棒了!”我大喊大叫起来。肉眼就能看到这么多的深空天体,用双筒镜看又该怎样?我连忙拿起双筒镜,首先指向狐狸座的M27。欧阳老师问:“看到了吗?”“看到了。这个‘哑铃星云’在12*50的双筒镜里倒像一个啃剩下的苹果核。快看看!”我把双筒镜递给欧阳老师。我又抬头扫向武仙座,哇!M13也肉眼看到了,这个著名的球状星团看上去是个小斑点。“给我双筒镜,找找M33。”我盯着三角座对欧阳老师说。在预定位置,我抬手就找到了。这个夜空中的“风车星云”呀,我在沙市找了整整四年也没有找到的“风车”,今天终于被我找到了!它是那么淡,淡的宛如一片薄薄的云;它又是那么美,美的惊心动魄。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又把双筒镜指向了仙女座的M31,这个著名的河外星系,平日在双筒镜中模糊如白斑,今夜在双筒镜中竟能看到它的旋臂呢!观测站暗背景的星空呀,你的威力、你的魅力彻底征服了我。夫复何求?惟见这暗黑夜空中的满天繁星!

23时,英仙座已近中天,而大熊座已接近地平线,但仍然可见,今夜我终于看到了没有沉没的大熊座。该观测流星了,我查点了背景恒星,哇!暗于6等。今天做画图观测。2307分。一颗5等的群内流星从英仙η星附近飞出,越过英仙τ星落在了英仙κ星旁。23时10分一颗更暗的约有6等群内流星从仙后γ星旁飞出,速度快,白色,像根银针似的射向了仙后β。流星彼落此起,山顶上不时响起欢呼声,那是一颗颗的亮流星划过天空了。我也眼手并用,在星图上画下了一颗又一颗的流星轨迹。23时50分,一颗负4等的群内火流星从双鱼座的“北侧鱼身”处飞出,直扑向南天,路径足有20多度,余迹持续了一秒多钟,只听到于杰鸿一声欢呼:“我拍到它了!”

凌晨1点了,我已观测了两个小时,虽然身穿羽绒大衣,但小腿和脚还是冷的。这时。一个身影来到我身边,“我的手电筒坏了,你的电筒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是港台口音的普通话。“可以,我正想休息一下呢。”我把电筒递给他,站起身活动活动腿脚。走到小路上,见借我电筒的人趴在地上,歪着头调整一台大口径的望远镜。我问他:“你在干什么?”“导星。”我想起晚饭后开会时,北京巡天会的查东炎匆忙地自我介绍后,说是要陪同香港来的两位先生拍照,便提前离开了,眼前的这位应该是香港同好了。“你从哪里来?”他边调边问我。“湖北”。“去年林启生到湖北,你见到没有?”“见到了,我专程从荆州赶到武汉去的。”“贵姓?”“姓宋。”“你是宋先生?”“对,是我。你贵姓?”“姓cheng(chen)。”我没听清,便问:“姓陈?”“去年林启生回台湾后,打了一份行程表,你收到没有?”“收到了。”“林启生在香港时全由我陪同的。”“你是陈一平?”“我就是吔。”我们都笑了起来,真是巧遇啊。

15分钟过去了,我开始第二个时段的观测。这时听到朱进在问:“兄弟!看到多少啦?我来吧。”可能是录音机按错键了,响起一阵音乐声。“哥们儿,录音键是哪个?”我发现朱进在跟宋宇莹他们说话时,从来都是用“兄弟、哥们儿”之类的口吻,在他的热情、周到之外,又多了一份平易近人。

观测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不料,天公却不作美。2时04分,东南方向有薄云飘来,2时15分,云量已达50%,观测只好停了下来。在三个小时的观测中,我一共“捕捉”到41颗流星,其中群内流星26颗。

夜已深,兴正浓,天气虽然转成多云,但我们仍不想休息,一边交谈一边继续欣赏到不时从云缝中飞出的流星。说到狮子流星雨的观测,我突然浮起一个想法,既然狮子所谓“暴雨”部分是新喷发的物质,以暗流星巨多,那以双筒镜观测如何?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朱进,他说:“可以试一试。”还说他手上有怎样用双筒镜观测流星的资料,只是没有翻译出来。正说着,他突然喊了一声:“快看!”我本能地一仰头,只见一颗黄绿色的火流星拖着长长的路径,从天顶的云缝中飞出,像一柄利剑刺穿了云层,在消失前它似乎像刹车似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炸裂了,亮度有负8等,颜色也变成了黄白色。此时,我看了一下表,是2时48分。我们都被这奇丽的景色惊呆了,久久地望着流星消失的地方,兀自兴奋不已。过了好几分钟,朱进问道:“哥们儿!有谁没有看到?”只听赵炬垂头丧气地说:“我”。我们大笑,齐声说:“哇!好衰哟!”

凌晨5点了,天还没有转晴,我们只好收摊儿了。想到今夜肉眼所看到的那么多的深空天体和那颗璀璨的火流星,就算天气转阴,也值了。

1999812     星期四     多云

今天凌晨6点睡觉,8点半左右欧阳老师敲门叫我,说去参观2.16米望远镜。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地洗漱完毕,和北京电视台的采访人员一起上山顶参观。天气虽然是多云,但大气透明度很好,白白的云层,偶尔露出的天空却是那么蓝。昨夜天太黑,在山顶上除了2.16米圆顶外,别的没看清什么。现在,才看清这时一条呈东西走向的山脊,削掉了山头,开辟成山顶平台,依次建造了40厘米望远镜、施密特照相望远镜、60厘米望远镜和最后建造的2.16米望远镜。山顶上松树林立,绿化的很美,还不时地看到小松鼠拖着蓬松的大尾巴在林间穿梭,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树的清香味,真是迷人又醉人。与建立在沙漠中的天文台相比,这里的环境舒适而又优雅。当然,唯一不足的是,它也有了被污染的危险。昨夜,于杰鸿曾指着西南方向地平线上像黄道光形状的一片光亮对我们说:“那就是150公里外的北京!”附近兴隆县城的大气和光污染也在增加。兴隆观测站,我心目中的圣地,但愿你不要淹没在污染中。

2.16圆顶到了,近前观望,它是那样的雄伟壮观,和东面的三个圆顶相比,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我们走上5楼才来到它的望远镜室,门口两旁的墙报上,分别贴着2.16望远镜的参数、光路图和2.16望远镜的科研课题及研究成果。进入望远镜室,站在硕大的望远镜下,望着十几米高的形似穹庐的圆顶,人显得好小好小。因为北京电视台前来拍外景,工作人员给他们打开了观测天窗,和别的圆顶左右开启的天窗不同,2.16巨镜的观测天窗是由下而上开启的。打开天窗后,圆顶又缓缓地转动着。我顺着陡峭的铁梯爬上了5多高的平台,又翻过护栏来到旋转平台上,电视台的摄影师带着摄像机也上来了。圆顶还在旋转着,从打开的天窗望去,远山如黛,近峰叠翠,观测站的其他圆顶也依次可见。电视台余导演说:“这个景色不错,就在这儿采访吧。”他们采访了欧阳老师,我们也利用这个景点分别照了像。圆顶又开始旋转了,我打开侧壁门,看到铁轮沿轨道悄无声息地滑动,硕大的望远镜操作起来,竟如此灵敏轻便。电视台拍摄完毕,观测天窗也关闭了,我们从旋转平台上下来,正准备离去,只见赵炬和程源冲了进来说:“拜托,给我们照两张像。”我以2.16巨镜的底座为背景,分别给他俩照了相。还是有点不解,便问道:“你们不是常上来吗?”“哪里那么容易?我们上山几次了,还从来没有进过2.16巨镜的望远镜室。这次是电视台采访,朱进安排你们和电视台‘搭车’才进来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对朱进从心底涌起了感激!

中午吃过饭,朱进邀请我们参观施密特照相工作室,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进入望远镜室,看到这台叉式支架的望远镜并不起眼,听朱进介绍,才知道这是北京天文台一架闲置的、几近报废的望远镜,被朱进他们修复、改造,加了CCD装置,这才“旧貌换新颜”。用它来巡天拍摄小行星,其发现的小行星数目位于全球第四。听完介绍,不禁对这台望远镜及它的“主人”肃然起敬。吴向东老师提议:“我们在这儿照张像吧。”于是,我们围在朱进身边,在这台望远镜旁合影留念。参观完毕,走出圆顶室,来到林间休息的地方,北师大、清华等高校的爱好者和吴老师围着朱进聊网上的事。朱进跟他们说:他从美国带回来一些资料,一直没时间翻译,现在就让他们帮忙翻译,在网上发布。14点了,朱进问:“哥们儿!困不困?”“不困!”“还是抓紧时间睡会儿吧,今天下午北京同好会齐锐他们也上来,今夜如果天晴,会很忙的。”我们起身准备下去休息,又听到朱进叫我:“宋老师!等一等。”我停步转身,只见他拿出几张纸对我说:“你昨夜说的事,我暂时翻译了一点,你先看看。”我接过来一看,是有关用双筒镜观测流星的资料。想到他10号深夜才从美国飞回来,来不及倒时差就陪同我们上山。昨夜凌晨给他讲的事,现在就拿出了翻译资料,他是什么时间翻译的?他从昨夜到现在休息过没有?他刚才还提醒别人要休息,望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深深地说了一声:“谢谢您!朱老师!”

回到招待所,王莹和夏丹已经睡下了,我把朱进翻译的资料看了一遍,想到今夜如果天晴还有画图观测,便把昨夜的观测资料拿出来整理。16点,我整理完毕后上床睡觉。等我被房间新来的人整理床铺吵醒时,已是17点多了。这时听到楼下有人喊齐锐,我知道是北京同好会的人到了。连忙起床,正准备下楼,忽听到背后有人叫:“宋老师!”听声音好像是陈一平。“昨夜在山上看不清,刚才看背影有点像,就试探着叫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关系,我也是从声音上听出是你呀。”他邀请道:“进来坐坐吧。”我随他进入房间,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在整理相机。陈一平介绍说:“这是香港天文学会的张坤成先生。”“幸会!幸会!”我伸出手去。“你好!”他握着我的手用很别扭的普通话说。陈一平解释道:“张先生能听懂普通话,但不会说。”我对陈说:“那只好麻烦你做翻译啦。”张也笑了。我问起他们昨夜拍摄的情况,陈一平说:“吃乌龙茶啦。”“乌龙茶?”“唉!昨夜我装好软片,导星导得好好啦,但是,望远镜的盖子忘记打开啦,过片时才发现,我真的好粗心啦。”我对他说:“下次注意就是啦。”陈一平拿出影集说:“给你看我拍的照片。”“玫瑰星云”、“银河中心”、“双星团”、“巴纳德环”……,我边看边报出它们的名字,他们不断地点头。当看到一张彗星照片时,“‘海尔——波普’彗星,拍于人马座,”我脱口而出,他们一起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不是的,”这次轮到我不好意思了,“我第一次找到‘海尔——波普’彗星时,就在人马座,对这片天区比较熟悉。”这时,陈一平又翻出一张周日视运动的照片,用考试的目光望着我,我端详着这张照片,见星迹全是直线,便对他说:“是在赤道上拍到的。”他由衷地点点头:“对!是在马来西亚拍得啦,你的星空知识很丰富。”“谢谢!”

告别他们,我来到楼下,见欧阳老师、于杰鸿正和几个人说话,于杰鸿给我介绍认识了陈永明和寇文,他们二人也是香港观天会天文观测特派员,在《天象》和《星光快讯》上多次看到他们拍摄的照片和写的文章,彼此都很熟悉,只是没通信、没见面。陈永明问我:“见到齐锐了?”“还没有。”“来!先认识一下他的夫人。”陈永明指着一个向我们走来的苗条秀丽的女孩说到。我们一交谈,才知道她也是湖北人,这一下就更觉得亲切了。正说着,齐锐来了。这位清华大学的助教博士生,《星光快讯》的主编,与他多少次通信、多少次电话交谈,今天终于见面了。“久仰大名,幸会!幸会!”他热切地说。“彼此!彼此!”我笑着对他说:“我可是先认识你的夫人,后认识你哟。”见到了这些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老朋友,话题从流星观测、天体摄影、星友近况等等聊得不亦乐乎。

18时,朱进置办了三桌酒席款待我们。晚饭后,在朱进的召集下,大家来到会议室,“流星观测与天文普及研讨会”开始了。首先由欧阳老师讲流星的无线电观测方法,我讲了流星的目视和绘图观测方法,然后是齐锐介绍了北京天文同好会的情况,他带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图文并茂的演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天体照片在电脑上的演示比肉眼直观好看多了。还有彗星经天图,输入数据后直接在星图背景上显示运行路线,真是直观又方便。最后,陈一平介绍了香港业余天文界的现状和香港同好观测1998年狮子流星雨的情况。2040分左右,大家来到山顶准备观测,天,还是不作美,满天的乌云,不见一点星星的影子。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大家的热情,来自南北的同好们继续着感兴趣的话题,笑声不绝,一边交谈,一边等待着天气转好。欧阳老师架起了“八木”天线,又换上了王炎带来的更为专业的收听设备,果然,不时有韩国的电台信号出现,引起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听”到流星了。

凌晨1点左右,看到天顶上有块淡淡的白斑,会不会转晴呀?我们都期待地望着天顶,只见白斑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几分钟后银河露了出来,渐渐地又露出了满天的星斗。大家激动地喊了出来,忙不迭地支起相机拍摄,目视观测的报时、报数声也此起彼伏,都进入了紧张的“战斗”状态,我也开始了目视画图观测。这时听到朱进说:“山下的宿舍中还有人睡觉,该叫他们上来。”他边说边下山去了。山上观测的人们兴致高涨,每当流星出现时,就会响起激动的呼喊声,能够和这么多同好一起观测,足以让人兴奋了。153分,观测天区又有云飘来,205分转为多云,观测不得不停止了。小路那头传来了脚步声,是朱进带着几个人上来了,听他说道:“今天我也够衰了,下去时天晴,上来时天阴了,什么也没看到。”我还算是幸运的,在短暂的半个小时内看到了15颗流星,其中群内流星13颗。

天虽然转阴,大家余兴未尽,一边聊天,一边期待着天气再次转晴。也就在聊天中,我意外地知道了这一带山区就是窦尔敦当年占山为王的地方,据说窦尔敦妹妹的遗骨就埋在对面的山头上。望着眼前的山顶平台,我的脑海里幻化出一幅舞台上的蓝脸、红胡子、手使双钩的窦尔敦形象,耳畔也似乎回响起京剧《盗御马》中那高亢激昂的唱腔:“将酒宴摆置在山岗上,和众兄弟叙一叙衷肠……”“乔装改扮下山岗,闯龙潭入虎穴我且走一趟……”

凌晨4点,天气仍未转晴,而天也快亮了,我们只好收拾起设备回宿舍了。

1999813       星期五      多云

今天凌晨5点睡觉,8点起床,和欧阳老师一起上山顶拆昨夜留在上面的天线。今天中午我们就要下山回北京了,北京同好会的朋友们也上来帮忙,他们今天还要在山上待一夜,但愿今夜天气能转晴。依依话别后,寇文拿出来北京同好会会旗说:“我们南北星友难得一聚,留张合影吧。”齐锐和陈永明分别支好了相机,以2.16米圆顶为背景,以自拍的方式照了合影,又互相交换了通信地址和电话号码。从山上下来回宿舍整理了行装,交还了租用的大衣。

开车的时间到了,我们与前来送行的朱进握手告别,我真诚地对他说:“谢谢您!朱老师。谢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汽车缓缓地开动了,与我们同车回北京的还有夏丹、王莹、宋宇莹、赵炬等高校的爱好者。汽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下,2.16米圆顶渐渐地看不到了,我在心中默念着,再见了,兴隆观测站。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来。

后记词两首:

相见欢

——兴隆观星记

英仙喜携流星,八月中。南北同好千里聚兴隆。

云层乱,夜色寒,兴正浓。笑语天籁星光透苍穹。

夜半乐平韵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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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天文台兴隆观测站记行

中伏溽暑时节,承蒙相邀,千里赴兴隆。看银河浩淼,云气蒸腾。玉宇无尘,夜色澄鲜,天幕满缀寒星。“哑铃”高举,“风车”转,历历现苍穹。(注)

“英仙”“飞马”又至,是谁泪飞,洒落天庭?山顶上,时闻计数声声。图画轨迹,机摄路踪。虽有云絮曼卷,意兴盎然,凝眸处、星陨似火龙。

南北同好,笔交数年,未识颜容,喜相见、谈兴比酒浓。登高地、借得天籁听流星。互勉励、漫漫巡天路,携手共进探天空。

注:“哑铃”——梅西耶天体:M27

   “风车”——梅西耶天体:M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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