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光污染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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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不夜天之罪
全球光污染透视
自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和爱迪生发明电灯以来,
人们挥舞着各式“神兵天器”,
在黑暗中疯狂窃取一个又一个白昼。
现在,是时候考虑熄灭那些不必要的光源,搭救黑夜和星空了!
因为它们已经沦丧太久,
城中长大的人类新一代不仅要忍受难眠的痛苦,
甚至还要与人类对璀璨星空的美丽记忆彻底说再见。
美国当地时间2003年8月14日下午4点,纽约曼哈顿首先发生大面积停电,这一状况迅速蔓延到包括底特律、托莱多、克利夫兰以及多伦多和渥太华等在内的美国东部地区和加拿大部分地区,直至29个小时后才次第恢复电力供应。那一夜为从底特律到渥太华的美加现代公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在“骤然出现”的能源危机中,意外地看到了消失已久的灿烂星光和美丽夜空。那些在西部草原度过童年时光的新城市移民们发现,这熟稔、亲切的一幕自己至少遗忘了20年之久。
日后这次大停电在令人们检讨能源问题的同时也让一部分人多了另外的一层思索:究竟什么才是大都市的标志,什么是现代生活?一个发达的都市必须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吗,充塞巨量能源消耗、高热量摄入和海量信息的现代生活是否注定要与生存在晶莹的星光下这一最简单的“诗意地栖息”型类说再见?
新千年伊始,来自意大利的天文学家辛伽诺和他的美国同事埃里维治根据美国国防气象卫星1996年到1997年间的数据和照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制作出了世界上第一本《人造夜空亮度图集》,并发表撰文在2001年7月号的《英国皇家天文学会每月通讯》上。这篇震惊学术界的报告随之进入众多科学人士的视野,人类对过度照明带来的光污染由此有了几乎是第一步的了解。辛伽诺博士在这份报告中指出:“地球上许多国家的人们看到的夜空都被严重地污染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图片反映的还只是1997年的,可想而知现在情况更加不容乐观!”
哲学家康德说:“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200多年后的今天,人们已经习惯了将曾经震撼我们的星空遗忘。很多时候,只有天文爱好者们才真正懂得黑夜的价值。当城市的“不夜天”抹掉了原本属于自然重要部分的星空,他们出离城市去乡村原野找寻昔日的感受。
“全球有2/3地区的居民看不到星光灿烂的夜空。尤其在西欧和美国,高达99%的居民看不到星空。昔日童谣中的‘星光照亮大地’的歌词意义在城市中已不复存在。现在,随处可见的耀眼的路灯、建筑照明、灯箱广告等造成的光污染使得人们在夜晚已难以看到美丽的星空。”辛伽诺博士在这份报道中以满怀忧患的笔调这样写道。
2004年国庆节长假,由我举办的第二届牧夫天文交流会在内蒙古的四子王旗大草原上举行。没有都市的喧嚣与灯光的干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观星的人们突然发现,平日在城中难得一见的银河在这里宛如明亮的牛奶瀑布一般坦陈在面前,伸出手便可以触摸到。“我猛然发现自己果然是生活在银河系当中,因为那浩瀚的银河就笼罩在我们的头顶,”来自新加坡的马克欣喜地告诉我。
事实上,全球每个晴夜都有数以百万计的天文发烧友在以各种形式享受着这种星空和心灵的奇异接触。在经济挂帅、迅速变迁的时代,似乎只有他们仍然保有追慕夜晚与星空的浪漫情怀。
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我自由地漂浮在海滩浴场里,身体、波浪和视野之中的乌蓝色夜空以一种和谐的节奏一起起起沉沉。那是20多年前,没有空调和城市夜生活的年代。炙热的仲夏夜,我和伙伴们偷跑到海里去游泳纳凉。那时候大连还没有那么多的路灯那么多的夜景照明,和现在比起来,彼时的夜晚可以说是漆黑一团。我清楚记得自己漂浮在海上,仿佛水草一般自由荡漾,抬起头便触到悬在半空中的漫天星斗;有时候独自游到远处,会猛然发现周围的海面上竟然映出星光点点,宛若畅游在天体世界中一般。
“什么时候起,灿烂的星光从我们的城市上空消失掉的?” 不久前,我这样问我的父母,他们花了半天工夫才明白我的意思,“20年前吧。”他们这样回答我。星星并没有消失掉,但是对于生活在大城市的居民们来说,它们的确不见了。只有织女星、北斗七星、猎户腰带和北极星以及其他几十颗恒星和行星发出的光才可冲破人类制造的各种耀眼的灯具光芒的重重阻隔,勉强地呈现在被24小时白昼包围的现代人的视野中。成长中的人类新一代对星空的印象可能只是那片隐藏在明光之后的灰白色。他们再也无法体会多年前诗人们用“壮丽”这个词来形容星空时的激动心情了。
四年前的夏天,我首次拜访上海的佘山天文台时,对那里安装的直径1.56米的我国第二大天文望远镜满怀期待。然而,当我站在天文台的圆顶室外时发现,在那不借助任何照明都可以阅读书报。一般的天文台都会建立在远离各种灯光的山顶或者偏远的高原甚至沙漠里,那里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银河可以照出人影,可以最大地发挥望远镜的功效。而佘山天文台周围如今已经到处都是灯光。游乐场和休闲中心的霓虹灯、成排路灯,飞机场的信号灯毁了一切。因为同样原因,南京的紫金山天文台和北京的国家天文台的观测效果也都不理想,有关专家已经奔赴西部考察,准备为修建高水平大型天文望远镜重新选址。
借用“噪音”的叫法,科学家把那些对视觉、人体有害的光叫“噪光”。噪光带来的污染即是光污染。目前各国对光污染状况的精确测量仍是一片空白,人们生活在光污染中浑然不知,中国的情况更加严重。国内的照明技术较发达国家落后近50年,加之缺乏专业的设计人员,国内多数夜景照明不仅不节能,还十分刺眼,容易让人疲倦,与国际标准有一定差距。
关于光污染,各国关注程度不同,法律约束差别也非常大。在欧美许多国家,曾经有过城市亮化的兴盛期,亮化之后察觉到了危害,接受了深刻的教训。在欧美和日本,光污染的问题早已引起人们的关注,美国还成立了国际黑暗夜空协会,专门与光污染做斗争。
在缤纷多彩的灯光环境待的时间长一点,人们或多或少会感觉到强光对心理和情绪上的影响。刺目的灯光让人紧张,人工白昼使人难以入睡,人体正常的生物钟被干扰甚至调至紊乱。人体在光污染中首当其冲受害的则是直接接触光源的眼睛,光污染会导致视疲劳和视力急剧下降。同时,不适当的灯光设置对交通的危害更大,事故发生率会随之而增加。人工白昼还会伤害鸟类和昆虫,强光可能破坏昆虫在夜间的正常繁殖过程,许多依靠昆虫授粉的植物也将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灯的发明使白天越来越多地侵占了黑夜,但我们可以预见的是,这样的侵占必将受到越来越多的限制,黑夜将更多地被还于黑夜,”南京大学环境学院的有关专家表示,“包括南京在内的中国城市解决光污染,首先要做到不过分贪恋所谓‘不夜城’的荣耀,不要以为城市越亮就越都市化、现代化、国际化。”现代化实际上是一个内涵丰富、多层面的动态的科学发展概念。这个发展概念中最根本的一点即是人本身,如果这种发展干扰了人的健康,那就应该被控制或扬弃。
2004年7月10日,上海气温超过35摄氏度。市民们发现,东方明珠的景观灯关闭了,外滩、徐家汇、淮海路的景观灯关闭了……。大上海悄然进入仲夏夜之梦。
一些城市的相关部门已经开始采取了一些措施。为了制服光“杀手”,“不夜城”上海今年9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城市环境(装饰)照明规范》,这是全国首部限制光污染的地方性标准。该《规范》将“居住区照明”放在首位,明确规定灯光不可射入民居,所有面对住房的灯具必须采取措施,如降低输出光通,以免其外溢光、杂散光射入临近住宅的窗户。
2002年捷克共和国颁布了世界上第一部防治光污染的法规,从而走在了世界其他国家的前面。两年后的今天,重新查阅该法规的我条件反射般地想起2000年从上海佘山天文台上怅然走下时的暗淡情愫,忍不住在心头大声说:对太空来说地球本只是一颗黑蓝色的黯淡小球,我们不应把它涂得那么亮。包括中国在内的其它国家应当跑步跟进了。世上需要健康和星空的,不仅仅是捷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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