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中国官员粉丝网”横空出世！

中国官员粉丝网：民意的轻松出口？

南方周末记者 沈亮 发自北京

今年9月，浙江小广告商杨运合创办了“中国官员粉丝网”（www.zhongguofans.com）。“为何其他粉丝都可以大张旗鼓，唯有官员粉丝还要羞羞答答？”

他还想促进官员们和粉丝间的沟通成为常态，多采纳些粉丝们的建议。他将“粉丝”重新定义：粉丝不仅是支持者，也是监督者；拥护你，但也给你忠告。


中国的官员也有自己的“粉丝”了。中国官员粉丝网（以下简称粉丝网）已经在网上存在了两个多月，建网至今，已经有了包括北京、上海、重庆、广东、浙江等3个直辖市市委书记，6个省的省委书记在内的十多个粉丝团。“粉丝”们各有青睐对象，还自豪地在网站首页打出横幅：中华人民共和国官员粉丝总站。

粉丝网是义乌广告商杨运合的得意之作。从初中起，杨运合就在一个做老师的亲戚指导下阅读政治哲学类课外书，“当时对我触动最大的是提倡超人的尼采。”杨运合说。现在，生意之余，杨运合每天固定一小时阅读凤凰网、参考消息以及各大网站，时政新闻是他的关注重点。“我想试试中国让不让社会中存在‘政治粉丝’，这毕竟带些民主政治的特点。现在看来，government的态度是默许。”他说。

事实上，在此之前，杨运合失败过。

今年4月，杨运合自己掏钱为义乌市委书记吴蔚荣做了个粉丝网，他至今以“中华第一粉丝网”的创建者自命。“想要搭建和地方government说说话、提提建议的平台。”他说，网站开通仅3天，申请加入粉丝团的就达百人，聚拢了一些关心义乌经济、文化发展的积极市民。

网站很快被government注意到了。第四天，杨运合就被请到了义乌市宣传部门。“粉丝网这事儿太大太新，义乌太小，做不了主。”宣传官员诚恳地跟杨运合商量，“书记做事低调，不喜欢张扬，你要真喜欢他，就要为他着想。”

杨运合只得接受劝告，勉强将网站关闭，但他利用网络和government对话的想法却未停止。到了下半年，事情看似有了转机。

9月4日，人民网制作的“什锦八宝饭FANS圈”（什锦饭和八宝饭分别为胡锦涛与温家宝的粉丝群）上线，这被视为官方对胡温粉丝团的正式认可。其后两天，注册人数达到12000多人次。粉丝们不仅关心“偶像”在政经要闻中的言行，也会留意他们的衣着举止。

为什么要创建这么一个圈子？“什锦八宝饭FANS圈”的创办者在博客里回答道：想提供一个能更好了解总书记与总理的平台，提供一个抒发或表白对总书记、总理感情以及为志同道合的网友们搭建一个相互交流、相互沟通的空间。而圈子，有着能把分散于各地的网友长期地联系在一起的功能。

交流与沟通，两个理念不同的粉丝网有着相通之处。

推出后不久，就有人在网上提问：“什锦八宝饭FANS圈”的推出是一个政治开明的信号吗？

马上，杨运合就收到了来自“高人”们暗中指点的邮件。他说至今不知他们是谁，但他们一直在关注他和他的粉丝网。有人对杨说，重新开办官员粉丝网的时机到了。还有人说，不要单做某个市，要做就做全国的，意义大，风险小。

受到这般鼓励后，杨运合的“中国官员粉丝网”上线了。

“粉丝网”是杨运合与朋友一起做的。他掏了几千元，朋友帮他搭建了网页。服务器简陋，最多一天流量3000多人次，就导致网站崩溃。

受能力所限，他第一步只做了广东、陕西、浙江等地书记的粉丝交流平台。之所以选择这几个省份，一是因他本人是陕西人，对陕西的发展非常关心；二是他认为“广东改革开放较早，省委书记汪洋也很有些创新超前的想法”，“浙江民企密集，经济实力也强”，所以这两个省份“政治包容度大，进行改革实验可能更为容易”。

粉丝网拉开的架势很大，在首页列出了众多专家学者的名单，宣称会一一约稿，但还没能兑现。“我给他们逐一发过邮件，有人回复，但还无人肯写。”

事实上，和娱乐明星们一呼百应应者云集的热闹相比，粉丝网站还很粗糙，看上去也有些冷清。总计31000多的点击量，论坛里帖子寥寥。12月6日，网站贴出公告说要休网一段时间。“我一介草民，得挣钱养活自己。”杨运合说，他在义乌做着自行车广告的小生意，“慢慢摸索吧，从没做过推广，也不敢走得太快”。

最关键的，网站开办至今，尽管粉丝们热情高涨，尚无一个官员出来回应过帖子或留言。中国的官员们，面对“粉丝”，总体仍然保持了一贯的“低调”。

但至少网友们对粉丝网颇为认真。网友“金色年华”挺喜欢这个网站，他觉得这样的形式“敏锐”，“与众不同”。在粉丝网上他认认真真地写了三篇文章：《金融危机下的义乌经济》、《义乌的“市场经济”模式还能走多远》、《在全球经济衰退中求生存谋发展》。

政治可以很轻松，官员可以很可爱

“粉丝网”最近的活动，是发动网友收集官员们工作生活的细节，看看领导们今天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说话办事有没有官腔。但中国官员在这方面似乎表现不佳，没有什么亮点出现，倒是俄罗斯总理普京抢了风头。

在“粉丝网”上，曾贴出一张俄罗斯总理普京的一张生活照，并配文说：“（普京）露肌肉，和美女合影，平常人的打扮”，“实实在在的让人羡慕”，他“拉去了中国千万的‘政治粉丝’”，“这种‘政治粉丝外逃’现象，值得我们中国官员反思”。

“对粉丝的争夺是场战争。”杨运合说，这也是官员间的较量，“粉丝是官员的战利品。”

“希望官员常人化。”杨说。为此，粉丝网搞了另一个活动：向全国征集“汪帅”卡通形象作品。粉丝网将在适当时候进行评比，优胜者会获得5000元奖金。现在，已收到了几件作品。

“汪帅”是网友对广东省委书记汪洋的“爱称”，汪洋在网络和网友聊天后，就被封此名。《钱江晚报》曾报道说，有记者曾亲耳听汪洋笑称：“‘汪帅’这一网名不错，很受用，很受用。”“因为汪洋思路超前，很得粉丝们爱戴。”杨说。在粉丝网上，有人发帖《支持汪帅把改革开放进行到底》。

评选汪洋卡通形象的活动是受到了10月18日的一条新闻启发。河南省两位副省长用自己的卡通形象做广告，推广节能减排。在广告中，两位副省长各举“节能”、“减排”的牌子。副省长张大卫说，对自己的卡通形象很满意，很开心自己上了“节能漫画书”。

粉丝网点评道：“官员卡通‘很雷很可爱’”，“主抓工作的领导能够以卡通这种新形式迁就被宣传者，无论是从施政能力还是工作作风上都代表着一种飞跃”。

极左的时代过去三十年了，但谈论政治和官员有时还会令人紧张。“在谈生意的时候，聊聊政治，明显能感到对方表情一下郑重起来。”杨运合说，“谈政治就色变不好，政治是能让人民聪明起来的东西。”

“粉丝”：民意的一种出口

粉丝网开办以来，还有件事儿很让杨运合兴奋。他在粉丝网上发表的《义乌应建立属于自己的文化传播体系》一文被义乌半官方网站“稠州论坛”放到了首页。该文说，现在“义乌在文化推广定位上小了点”，义乌应该“跳出义乌去打造义乌，而不要局限在义乌文化的某一部分去分散传播”。

这被杨运合视为和government沟通努力中迈出的一小步。在粉丝网上，网友们表现出不同方面的诉求，比表达对官员敬仰之情更多的是，提出涉及切身利益的问题，或为发展大计出谋划策。网友在等待government的关注。

在“给省长书记留言”一栏中，来自广东化州的“光影年华”提醒government注意焦点之外的地区：“非珠江三角洲地区一直是广东经济发展的寒极”，“县域全面发展是广东全面发展的根本”。另一位陕西的“农民校长”说：“现在农村的学校问题就是编制不足”，“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经费紧张”，“请省领导来一次实事求是的调研！”

而“人民参政议政”一栏则直接对各种国计民生发表意见。一位自称“靠一路行骗活命”的“本网粉丝三思”给温家宝写信，说“调查了中国15个地级市，在大街上随便问了100名老百姓”两个问题：你们的市长书记姓啥？市government和市政协从一个门进去吗？结果是：“问题一答对的平均仅5%”，“问题二高达95%的人说不知道”。

这封信写于2005年，没有收到回复。粉丝网发表了它。与这位“没关系没门路”的“三思”一样，粉丝网的粉丝们大多是有利益要求，或是热心期待改善与government间的疏离感，却又不得其门而入的边缘人。

不过，事情也在向乐观的方向发展，网络正在成为民意的出口，这在今年表现得尤为明显。在6月20日，胡锦涛通过人民网与网友对话之后，大批官员登录网络。江西推出网上问计于民的政策，广东省委书记汪洋数度接受网友“拍砖”，湖南某地有官员甚至说：网络是地方到中南海最近的距离。

在今年之前，江苏宿迁市委书记张新实开博客，株洲纪委书记杨平实名上网都曾引起过关注。而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亦曾说：“对网络民意的重视不能停留在口头上”，“切实解决网友反映的一些实际问题”。“互联网已经成为官员与百姓交流的一种最便捷、最有效的工具了，同时，这更是中国政治民主化的一种标志。”“什锦八宝饭FANS圈”创办者认为。

不过，虽然已有官员涉网交流有所突破，但是否可以持续，在总书记带头与网友交流的表率之后，官员们还能否有内生的与民意交流的需求，并将建议变为行动，还有待观察。

与此同时，government也开始正视来自网友们的监督力量。深圳海事局原party组书记林嘉祥涉嫌猥亵11岁女孩案最初是在网上引发，遭遇网友“人肉搜索”。丑闻爆出的第二天，林嘉祥便被停职。

下一位被网友监督了的官员也很快出现了。那些“关心细节”的网友前不久又发现南京市江宁区房产局局长周久耕在抽1500元一条的烟，戴10万元的表。现在，江宁区纪委已介入调查。“自己粉丝说的话，官员总会留意。”杨运合说——就像义乌市曾在4天内注意到了曾经的书记粉丝网。“在大势之下，希望有朝一日官员们和关心自己的粉丝交流成为常态。而当粉丝网聚集的民众成为一支臧否时事的力量时，让官员的目光也向下看看。”

难定位!什么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