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对撞带来科研还是战争
这次行动显示了美国的远程精确打击能力
7月4日。美国国庆。美国东部时间1点52分,美国航空航天局发射的“深度撞击”号用一枚370多公斤重的撞击器,成功在距地球1亿多公里外,以3万多公里的时速准确命中坦普尔1号彗星内核。
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喷气推进实验室“深度撞击”项目负责人里克·格兰米尔说,撞击彗星是“发射一颗子弹在精确的时间和准确的地点击中另一颗子弹”。
更有人形容这次撞击,是用一颗大子弹发射一颗小子弹,去击中另一枚高速飞行的子弹,然后还要用大子弹来拍照。
中科院南京紫金山天文台王思潮研究员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这次成功的撞击,体现美国太空导航技术、远程通讯和控制技术,以及多种技术相互协调上的过人实力。
地球起源答案遥遥无期
此次全球聚焦的撞击天体事件,是不分国界的科学家共同关注的人造天文现象。人类起源,太阳系起源等太多的问题需要得到答案。
上海天文台佘山站科普主管汤海明向《望东方周刊》解释,从火山岩浆可以看出来,最早的这些东西都通过地质作用,抹掉了,所以地球上最早最古老的岩石,也就40亿年左右,最早的5、6亿年的找不到,而彗星就包含着这些最宝贵的资料。
不少科学家认为撞击成功带给人类的最大悬念,是发现彗星带有生命,这也是科学家们早已有所期待和冀希出现的完美结果。
格兰米尔表示,在任务小组成员的心目中,撞击器与彗星相对撞后造成的坑洞才是重点所在。
该实验室资深研究员唐·约曼斯说,坑洞所迸发出来的冰屑、尘埃以及各种自然物质,都将被“深度撞击”号所携带的摄像机拍摄下来,作为研究分析之用。更关键的是,科学家相信坦普尔1号彗星,至今尚保存一些完好的自然物质,对于研究地球进化,生态发展都弥足珍贵。
“深度撞击”的成功,也是人类防御未来地外星体攻击的一次成功演习。
外天体碰撞地球几率甚小
上世纪历史记载中至少有两次小星体碰撞地球事件,而且这些不速之客是在人类事先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偷袭”的。
1908年6月30日清晨7时17分,一颗直径仅60米的小行星在俄国西伯利亚通古斯上空8公里处爆炸,强大的冲击波与高温大火摧毁了两千平方公里的森林。
1972年8月10日,一颗直径约为10米的小行星飞越美国加州和加拿大西部上空后离开了地球,不少目击者耳闻它从58公里上空传来的隆隆声响,美国的空间红外探测器记录了这一事件。
英国广播公司的一则报道一度引起了人们的恐慌,该报道称,2019年2月1日,一个两公里宽,称为“2002 NT7”的小行星当天或许会与地球碰个正着。
此前科学家多次声称,一些彗星和小行星曾于数十亿年前撞击过地球。科学的研究似乎印证了天体碰撞给地球带来的灾难和硕果,包括物种的产生和消灭是永远存在的。
从很久以来的“彗星撞地球”到如今地球撼彗星。电影《末日救地球》中关于星球撞击的恐怖科幻预言会否成为现实版?
对此,王思潮说,目前已经发现的两百颗近地小天体轨道计算表明,没有一颗会在未来两个世纪内与地球相撞。
科学界曾召开过“彗星、小行星撞击地球危险性”国际学术讨论会,会议构成的核心观点认为:近地小天体的碰撞对地球环境和生命的演变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不采取有力的措施,从长远观点看,近地小天体的碰撞有可能结束人类的文明史。
科学家达成的一致意见是,通过国际间的合作建立起空间警戒搜索网,使地球成为一颗设防的星球。通过核爆炸装置等手段,改变对地球有威胁的小行星运动方向或速度,就可避免碰撞事件。
显示了远程精确打击能力
“深度撞击项目1996年就被提出了,当时没被通过,就是因为不相信他们能打中。”王思潮研究员说。
1996年,在亚里桑那州图森国家天文台工作的阿兰·德拉美尔和麦克·贝尔顿提出,用撞击器去撞击一颗名叫“ 菲以颂”的类似小行星的彗星。当时他们提出以每秒38公里的速度撞击它,然后观察它表面上环形山是如何形成的,但是这个提案没有被通过,“因为评审委员会不相信菲以颂是一颗彗星,而且他们不相信我们能打中它。”格兰米尔说。
1998年,麦克·阿亨成为德拉美尔研究小组的首席科学家,他提出去打坦普尔1号彗星,并且在撞击器上安装精确导航系统,这次他们终于说服了评审们。“其实坦普尔1号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它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合适的位置上。”阿亨说。
“深度撞击”号2005年1月12日被发射升空,它历经6个月的时间,飞行4亿多公里,在离彗核大概有80万公里处释放撞击弹,击中直径不到6公里的彗核。
实际上,轨道舱和撞击器是两个独立的太空飞行器,它们用6个月的时间一起飞向彗星,在这期间地面指挥人员检测和调试飞行器上的设备,测试撞击器上的瞄准算法。然后在撞击前24小时,撞击器同轨道舱分离,冲向彗星。
“在飞行过程中,飞行器靠天空中几颗重要的恒星的亮度变化来校正可见光和红外相机,这些恒星包括织女星(仙女座α),水委一(波江座α),老人星(船底星座α);并且利用盾牌座的M11野鸭星团,长蛇座的M48星团,天鹅座M29,大犬座M41星团来校正可见光相机是否有变形,这对于测量彗星以及撞击出的环形山的大小和形状都有特别重要的意义。”马里兰大学天文系教授、“深度撞击”计划光谱分析部分负责人露西·麦克法登说。
与飞船分离后,撞击器进入自动导航模式,并且在撞击前的90、35与12.5分钟,分别进行了三次发动机点火调整,最终以每秒10公里的相对速度,精确地击中直径6公里的彗星上亮度最高的部分。格兰米尔在新闻发布会上将这次成功比喻为“在高速飞行的针上穿线”。
“如果没有这三次调整,肯定打不中。”王思潮研究员说,这就和精确制导的巡航导弹一样,在飞行过程中不断确认目标,但是巡航导弹往往是把目标城市的地形拍摄下来,给导弹以参考,而人类对彗星在这之前没有近距离的照片,还是能够根据实时拍摄的照片进行调整,更显示了美国的远程精确打击能力。
第六代战争技术趋成熟
一位战略导弹部队专家给《瞭望东方周刊》分析,“深度撞击”计划的背后有美国政府和五角大楼的影子在晃动。尽管似乎为了避嫌,从深度撞击计划的筹划到成功撞击,美国政府始终保持着沉默,同时给外界造成了“这是NASA自己的事情”的表象。
“深度撞击”的成功似乎还从侧面印证了俄罗斯军事学者斯里普琴科提出的“2007年至2012年美国的第六代战争技术趋成熟”理论。
第六代战争的战场范围将扩展到太空,而太空侦察、太空拦截、太空投送及直接从太空发起攻击,将使太空成为第六代战争的制高点。斯里普琴科表示,“大对撞从另一个侧面能证实美国所拥有的太空战争潜力。”
“深度撞击”彗星的成功会引起一些国家的追赶。王思潮认为俄罗斯、欧盟和日本最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做出类似动作,但这些国家和集团缺乏实际操作技术的经验积累,而非财力。
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太空军事化”问题专家王继新告诉《瞭望东方周刊》,“2004年欧洲之星公司出版《2004年世界政府航天市场展望》披露,全球的航天预算将从2003年的430亿美元增加到2010年的500亿美元,其中美国从2003年的175亿美元增加到250美元。根据美国国会国防办公室和美国国防部的数据,其中的军事航天预算占到全球的95%,在太空武器化方面,其他国家对美国构不成真正的竞争,要有竞争也只是其中的某一领域。”
王继新说,俄罗斯的实力和心气都比前苏联时期下降很多,现在俄罗斯更多的是完善在太空的资源系统,通过军事卫星等对其大气层内陆海空的作战空间进行保障,而不是太空武器化的试验。两相对照,美国的太空实战化水平大大推进,其太空卫星技术已经达到“杀手卫星”,即“反卫星卫星”的程度,能够对太空目标进行有效打击。
“早在登月成功后,前NASA局长D·韦伯就曾经称,75%到80%的登月技术可以应用于军事。而在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后,太空武器化的趋势更会为国际社会所关注。”王继新说,“‘深度撞击’中使用的导航控制技术和太空探测技术是美国国防部竭力开发的航天器和太空攻击探测系统的关键技术之一。2003年1月和2005年4月,两次代号为XSS-10和XSS-11的演示卫星试验的成功标志着美国现在已经具有干扰和攻击别国卫星的能力。”
能够在1亿多公里外和地球流畅通讯
王思潮研究员说,能够把这样两个飞行器送到1亿多公里以外的深空,并不算特别惊人,但也算过人。“我们也可以把几吨的重量送上地球轨道,但我们克服的是第一宇宙速度,而他们这次已经超过第二宇宙速度。1976年他们就能把海盗号、旅行者号送到火星了。”
“深度撞击”号本可以像哈勃望远镜一样利用航天飞机发射,但是这过于昂贵,本着“更快、更好、更便宜”的原则,他们选用了波音-德尔他-2型火箭,这种火箭曾经多次发射火星、彗星以及深空探测飞行器。
但是王思潮认为,能够在1亿多公里外和地球实现如此流畅的通讯,并能对飞行器进行实时的控制,这才是最惊人的。“通讯信号的强弱和距离的平方成正比,来自1亿多公里以外的信号将极为微弱,美国在澳大利亚、西班牙和美国本土各有一座射电望远镜,来随时接收飞行器发回的信号。”而美国现在的通讯能力,已经可以和60亿公里以外,飞到太阳系边缘的旅行者探测器通话了。
加州沙漠中的24米和70米射电望远镜、堪培拉和马德里的射电望远镜,加上喷气动力实验室的指挥中心,是美国所有深空探测项目的指挥中枢,其信号传输能力可以达到每秒200多Kb。在和撞击器分离后,拥有一枚RAD750高速芯片和精确平稳定向系统,650公斤重的轨道舱将逐步减速、定位,在充满微小颗粒的内彗发中找到一个安全的路线,然后对撞击过程进行观测,并把数据源源不断地传回地球总部。
我们的科研喜欢重复别人的成果
王思潮说,中国目前的外太空探索水平可以达到6万公里的地球同步轨道,要探索38万公里以外的月球,还有许多技术问题需要解决,这与飞行1亿3千万公里的美国深度撞击计划相比,技术差距还很远。但更重要的是,我们缺乏他们那样的想像力和原创能力。
从1978年开始,德拉美尔和贝尔顿就在图森国家天文台研究哈雷彗星,当时他们从哈雷彗星的数据中发现,这颗彗星的彗核比煤球还要黑。“那时我们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彗核不是冰构成的么?”德拉美尔说,“于是我们想到彗核形成的‘脏雪球’理论,然后我们就想拿什么东西把彗核表面砸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1998年,一部和“深度撞击”同名的电影被中国人翻译成“天地大冲撞”,说美国和俄罗斯联合发射的“弥赛亚”号携带核装置,撞击一颗飞向地球的彗星,从而拯救了行将毁灭的地球。美国人的想像不仅上天而且入地,从地球开始到世界末日,从今生到来生甚至到平行宇宙再回到未来。而我们的想像力在霹雳贝贝之后,最远不过大气层消失,而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们现在沉浸在对先古帝王的膜拜里,我们不敢怀疑,不敢否定,不敢想像。
王思潮说,我们缺的就是核心技术。我们的科学研究总是喜欢重复别人的成果,在创造、构思上缺乏新意。“人家这次在左边打打彗星,我们会不会在右边打打?我们对科研能力的评价总是看论文发表了多少,而不在乎质量。”
中国目前已经在着手制定升空探索计划,但多是一些小行星和近距离的星球。尽管有学者和科研单位在讨论和制定探测火星、金星以及其他星体的研究计划,仍属于调研阶段,没有形成国家计划。《瞭望东方周刊》供稿 特约记者郎清相,记者于达维、张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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