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作为补记当你初次来到羌塘时,寒冷会使你寂寞惆怅,如果你真正投入她的怀抱,她会变成你温暖的家。——摘自一首藏北民歌有一组数据是经过科学论证的。生物学家认为:海拔高度5000米为人类居住的最高极限。而藏北那曲,这片位于唐古拉山、念青唐古拉山和冈底斯山脉腹地的高寒土地,平均海拔近4600米,我们一些边防部队的海拔已超过5000米。医学上还有另一种说法:通过对人在高原的心脏承受能力的测试表明,人类在海拔超过4500米的地方,即便是躺在床上睡觉,心脏负荷也相当于在内地负重40斤的物体走路。我们分区门诊所每年都要对官兵的身体状况进行体检,统计表明:凡在那曲呆2年以上的官兵,100%有高原性疾病;超过5年者,会不同程度出现心脏增大、肺部扩张、脾肾异常等器质性病变
其实,藏北人几乎年年都在经历着大自然带来的苦难,并在苦难的抗争中显示他们的坚忍不拔和不屈不挠。同样地,藏北军人在悲壮的苦难中,一直顽强地战斗着,默默地奉献着,在自然的高度里成就生命的高度。藏北军人的情感去年在南京政治学院上海分院培训期间,一位北京军区的战友问我:“你们藏北军人,最怕什么?”作为群体里的一分子,还真的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是啊,我们这群生活和战斗在平均海拔4530米,最低气温零下四十二度,氧含量仅及海平面48%的风雪高原的军人们,誓将奉献和牺牲作为价值的终极标准,还能怕什么呢?我想到了雪崩,泥石流,狂啸的风,彻骨的冷,使命承诺,都被一一地排除了。究竟怕什么呢?我没能回答上来。培训结束回到藏北,身边的战友道出了心中的最怕——就一个字:情!我们害怕沉甸甸的亲情!中国人,对“根”的含义有与生俱来的理解能力,对故乡那片土地的思念,是永远也无法割舍的固定情结。生活在藏北高原的血性的我们,会在不经意间把“背井离乡”的滋味爬满倔强的额头,在平时的谈话中,一直警惕地回避“爸爸”、“妈妈”或父亲、母亲的词汇。我们惧怕黑夜,甚至开始对黑色产生恐惧,怕在黑夜里,梦见妈妈鬓角日渐走白的发丝和父亲前额厚重的纹理,怕瞳孔深处,会映现故乡小屋那盏黑夜里跳动的灰暗的灯。
战友们说,对使命的承诺和担负,不得不放弃为爸爸妈妈捏脚捶背的天伦之乐,每当在风雪之中演练反恐维稳、快速作战的实战技能时,方可释放固执心中的那份歉疚的感情。我们还怕浪漫的爱情!已婚的藏北军人,既想且怕与心爱的妻子通电话,怕妻子会在无意间很温柔地问:“你什么时候休假回来呀?孩子特别想你!”在这个时候,妻子成了语言艺术的大师,可以温柔地摧毁自诩刚强的心。我们这群藏北军人——在训练场上声震如天的藏北军人——在使命面前永不言败的藏北军人——敢对珠穆朗玛不屑一顾的藏北军人,居然连回答的勇气也没有。我们知道,欠妻子的太多了,生理的、心理的、物质的,还有精神的。也许这组数字,可以称量我们对心爱的妻子歉疚的重量:一年回家一次,80天;一位结婚8年的战友,与妻子相处的时日仅有602天。如是情形,我们有勇气回答美丽的妻子温柔的问话吗?未婚的藏北军人,也许更糟。他们从老同志哪儿得知,结婚并不是一件让人兴奋得失眠的事。所以,开始在原本就孤寂的环境里,努力让热情的心不要跳动。他们谈论着女人,却又要逃避着女人,怕无法背起“爱情”的重量!在惧怕“情”的日子里,我们用信念支撑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