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圣斗士

“我要结婚了。”艾欧里亚说，米罗的下巴差点掉进汤里，最近太多震撼他的事情了
　　“我记得你问过我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想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问我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不会被这种事情困扰，后来我才明白，你也许是真的不知道，虽然你有过很多女友，可那都不是爱情……”“是内分泌失调。”米罗接口，艾欧里亚无奈的笑了。
　　“你受伤那天我向魔铃求婚了，这样一个日子你不会生气吧，可是那一天我真的觉得我们的生命都那么脆弱而且短暂，但是在走到尽头前的那一天牵着她的手，我都是幸福的。我只想和一个人共度一生，所以我向魔铃求婚了，你知道我紧张成什么样子，那句话我至少重复三遍声音才大到魔铃能勉强听到，她是个理性有主见的女孩子，但是她哭了，我才意识到其实我们都在等待那句承诺

　　“不是要死要活的冲动，只是彼此熟悉，我开始喝她喜欢的饮料，并且记得她的气味，记得她一举一动的习惯，我想和她在一起，有一个家，一起计算生活需要的一切琐事，像这个城市最平凡的人一样生活，卑微而幸福。我找不出语言形容那种感觉。”
　　“就好像你们彼此成为家园，不管在哪里在谁的身边，你们都要回家。”
　　“是的，米罗，就是那样的感觉，你真是天才，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请教你才对。”
　　米罗忽然觉得大脑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了轰响，嘴里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什么了，但是我能感到你的变化，你好像变得成熟而且专心于思考了，我曾经因为没有勇气徘徊很久，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情我不知道还要再等待多久，我最害怕的就是也许因为绝望的等待我们会最终擦肩而过。哎呀米罗，我真是高兴得昏了头，我怎么向你说教起来了呢，从来都是你教育我的。”小艾的脸都红了，因为兴奋。

　　“你这个臭小子，背着我干出这样的事来还让我把你当兄弟！”米罗忽然一跃而起，原形毕露，一时间天昏地暗，杯子盘子与沙发垫齐飞，许久不曾有过的大战再度爆发，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这样了，米罗想。

　　卡妙拿起今天的报纸，没有停留，转身上楼，他清楚望着他背影的是什么样的目光，但是他没有勇气直视，他知道那目光中渐渐现出的疲惫，不用猜测也知道他的艰难处境，隐藏在神父背后的操纵生死之手，秘党长老们别有用心的命令，一切都在困扰他。撒加就像那个无休无止的将巨石推上山的西绪福斯，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建立那个艰难的秩序，并以此作为救赎，但是秩序建立的一瞬间，他一转身，那个脆弱的平衡就崩溃瓦解，然后他就得从头开始，像是惩罚又像是救赎，但是都改变不了他的激情，对于被时间遗忘的血族，撒加是幸福的，他的生命就在无穷无尽的建构与解构中获得意义。从一个王座走向另一个王座，从一个战场走向另一个战场，撒加是真正的王者和英雄。卡妙不知道在撒加的生命中他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撒加吸引他停住脚步的是什么，如果说五十年前的停留是无奈的选择，那么现在呢，他不肯逃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西绪福斯的高山、巨石和脚下的沙粒，都因为他的存在而获得意义，所以这些无生命的存在也获得了幸福，卡妙曾经恪守的被放逐的命运是他的意义，但是当他背弃被放逐的命运的一刻开始，似乎存在的意义就消失了。

　　就在他打开房门想把自己重新关起来的时候，撒加忽然叫住了他，卡妙有点无奈的转过身，撒加走过去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今晚我要出去一下，等我回来。”也许是生活太过平静，卡妙的敏感和预知能力都在不可救药的迅速消退，他没有感到撒加说话的语气和以往离开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他也没有在意“等我回来”四个字背后悲凉的沉重，其实他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担心语言会成为误解的开始，所以他保持了一贯的沉默，然后他们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吻别。撒加关上家门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变得一片荒芜，卡妙开始画一些爬藤植物，他有时候幻想那些植物从画布上生长出来，慢慢的充满整个房间，缠绕他，刺穿他，他碎裂，散落一地。门铃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卡妙起身，下楼，开门，然后看到米罗。

　　好像什么刺激了他的神经，卡妙忽然笑了，他皱起眉头，像猫一样掠到米罗身边，忽然伸手探进米罗的衣兜，他的动作快得米罗都来不及反应。卡妙掏出的是两头大蒜，米罗一下子泄了气，结结巴巴想说什么，卡妙把大蒜扔在地上，揪住米罗的衣领，把他扔在沙发上，撕开他的衣领，米罗脖子上至少有一打各种形状各种材质的十字架，卡妙一个一个扯下去也扔在地上，然后锲而不舍的搜下去，他又从米罗的腰间搜出一些佛经，奇怪的符纸，还有一些卡妙都没见过的护身符，最后卡妙终于把米罗掏空了，他很奇怪米罗身上怎么能装那么多垃圾，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唯一能作的反应就是伏在米罗身上大笑了起来。米罗被压在沙发上一动也没法动，本来怕他会生气杀了他，可是卡妙只是大笑，最后米罗实在受不了了，他可没那么想笑，卡妙压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而且这个姿势实在太难受了，米罗小心翼翼的说：“卡妙，你能不能先让我起来？”卡妙停止了大笑，他敏锐的嗅觉受到一丝血腥气的刺激，那是刚才扯下米罗脖子上的十字架的时候留下的细小伤痕，他的目光接触到米罗的脖子，看到血管的跳动，他愣了一下，担心本能的欲望会战胜自己的理智，于是站起来远远的坐在地上，一件一件欣赏米罗那些护身法宝，然后把能烧的随手丢进壁炉。
米罗爬起来，一边整理凌乱的衣服，一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米罗没底气的说：“卡妙，求你把那个镶珍珠的十字架还给我，那是我妈给我的。”卡妙从一堆十字架中捡出一个镶珍珠的，认真的欣赏了一下，然后放在微笑的嘴边轻轻吻了一下，递给米罗：“你白痴吗？那些无聊的传说你也信？”米罗接过来，发现链子已经扯断了，叹了一口气，揣进了衣兜，然后愤愤的说：“卡妙，你这个粗鲁的混蛋。”“别担心，我会负责任的，”卡妙忽然露出一副米罗从来不敢想象的坏笑，“嫁给我吧，米罗。你来找我，是不是说你已经想通了？”米罗觉得头晕，他很想冲上去掐死他，不过理智的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后，他放弃了这种想法。
　　“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吗？我的意思是，那些，嗯，十字架……”米罗想找个合适的方式表达一下自己的疑问，并试图不触怒卡妙，但是卡妙看来心情好的很：“你太无聊了，血族从来没有怕过这些东西，但是虔诚的心可以限制我们的行动，其实十字架之所以偶尔有效，不是因为它本身，而是持有者心中的虔诚，可惜，这种办法不适合你啊。”

　　“我让你们有危险，是这样的吗？”米罗从沙发上下来，坐到卡妙身边。
　　“那没有什么的。”空气好像又冷了下来，卡妙脸上的笑容片刻就踪影全无，他只是呆呆的看火焰中一卷纸慢慢的燃烧扭曲化作飞灰。
　　米罗好像有很多事情要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个问题他早就想开口问了，但是终于没有鼓起勇气。他想问在他心里他和撒加是怎样的位置，可是他怕那个答案不是他希望得到的。
　　“我们到城里走走吧。”米罗说。
　　“今天不行，我得等撒加回家。”
　　“他回来我就死了。”
　　“他已经放过你了，不然你早就死了。”卡妙站起来，去拿大衣，只是离开一个晚上，他告诉自己。一个晚上或者一百年，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两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霓虹灯在变幻着光怪陆离的颜色，人们带着血腥的气味麻木的穿梭在大街小巷，释放自己的欲望并认为得到了快乐。两个人的话都很少，大街上不是讨论米罗想知道的事的地方，终于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们都说腻了，他们发现已经站在了一个电影院的门口，他们俩都没有说话，只是站着，然后米罗去买了两张电影票。那部小厅电影的名字叫《约西与雅各》，似乎是位以色列导演的新片，进了门米罗才有点后悔，因为他看到海报上是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男孩，昏暗的小放映厅的座位上坐着寥寥几对情侣，有同性也有异性，他们不约而同的向两个人投来各种目光，在这个时候走进电影院的都是些敏感的孩子，自然不会对出现的两个人视而不见。卡妙对于任何目光都能泰然自若，而米罗则第一次感觉别人的目光让他不自在。

　　那是个两个男孩之间发生的显而易见的爱情故事，约西与雅各是驻北方边境的两个年轻军官，一个威武，一个漂亮，在战友们眼里，他们好的“像情侣一样”，但是却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按照习惯解释他们的“友谊”，照样有美丽的姑娘送到跟前，故事在雅各被炸身亡的前夜戛然而止，情网中的姑娘说不出哪首歌曾是雅各的最爱，约西说他知道，并哼唱着。短短七十分钟，好像半生就这么流过了。

　　米罗想起卡妙喜欢一个叫Hope Sandoval的女歌手，一个年轻的女吸血鬼，只在夜幕降临后吟唱迷幻的旋律，她只有寥寥几张唱片，永远不会有更多人关注。米罗有时候会在卡妙的画室听她的歌，就像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盛开着夜的花朵

好像火焰在每一根血管里流动，灼热的感觉慢慢延伸到大脑，然后如焰火一样绽放，酒让人接近真实的自己，还是通往另一层隐藏更深的虚伪。现在可以什么都说，什么都可以做，不管等着他们的是不是地狱。什么时候跟米罗回家了的呢？卡妙有点头疼，他还记得米罗的坏笑，这个家伙，真的不要命了。

　　没有燃烧着温暖的火焰的壁炉，没有华丽的沙发漂亮的摇椅，米罗简简单单的房间看起来并不那么像家，而只是个可以停留的地方。卡妙随手从米罗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命运交叉的城堡》，那上面的塔罗牌图案有点吸引他。随手翻了一页，竟然是倒吊的人，不敢猜测后面的含义，他迅速的把书放回了书架。

　　“你爱撒加吗？”米罗端着两杯咖啡，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我们一起生活五十年了。”卡妙接过来，尝了一口后皱起了眉头。
　　“我只有速溶的，不习惯也没办法，我们是垃圾食品养大的一代，而且，你也很多废话啊，爱不爱和一起生活多少年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真正爱过的是另一个吸血鬼，但是他死了。”
　　“你们也会死吗？”
　　“我砍掉了他的头，他就永远的死了。”卡妙凝视着米罗的眼神忽然变得阴冷。
　　“所以你经常感到害怕，所以你躲起来不再和别人交往。”米罗没有躲开他的视线。

　　仿佛被什么刺穿，那些被封在万年不化的冰壁下的绝望倾泻而出，忽然米罗拥抱了他，他的怀抱是热的，撒加永远不会有的温度。撒加从来不曾这样直接的问他这个问题，他总是小心翼翼的绕过一切可能给他伤害的语言，他答应要保护他，他的一切。如果没有了硬壳，还怎么保护他不受伤害，如果卸下身上的尖刺，又用什么昭示他的强大？这就是为什么撒加宁愿忍受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伤人的沉默。

　　“米罗，游戏该结束了。一切开始都会有终结，请原谅我，我永远不能背叛撒加。”推开米罗，凝视他的眼睛，如果他的眼神是恐惧，他就让他下地狱去，如果他的眼神是依恋，他就让他获得永恒的生命，可是米罗的眼神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丝怜悯。

　　米罗忽然握住搭在他肩膀的手：“卡妙，我还可以最后说点什么吗？”

　　“如果是求饶就可以免了，如果是感激，你可以留着慢慢说，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不，我只能现在说，如果我和你一样不再是人类，我就不再说了。”

　　卡妙的手放了下来，米罗一动都没有动：“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一直都不了解你自己，也不了解我。我知道你一直在问你自己，为什么这个米罗从来没有对你感到过恐惧，不是因为他疯了，而是因为他爱你，那是两个平等的灵魂的对话。我不会向你低下头求饶或者逃跑，我也不想变成和你一样的吸血鬼，我不能失去了一个人类的尊严，跪在你脚下臣服于你。如果我不再是人类，你还会在意我吗？看看你是怎么对待阿布罗迪的？当我失去一个人类的灵魂的时候，你就会一样的厌恶我。

　　“为什么你不说你爱撒加？你真的不爱他吗？用你和他在一起的五十年时光发誓，说你不爱他，你敢吗？他是你的家园，你不能逃脱的命运，他就是你自己。

“杀了我，回到撒加身边去，但是请记住我爱你，至少是暂时的记住，我知道你的生命没有尽头，早晚有一天你会忘了我的存在，而撒加才是你的命运你的永恒。

　　“我不在乎和你一起下地狱去，因为我爱你。现在，我说完了。”

　　然后米罗就闭上了眼睛，他感到卡妙的气息，然后他感到他冰冷的唇，那是他终生难忘的感觉，卡妙的气息也许就是死亡的气息，但是卡妙只是在寻找温暖自己的方法，然后他就放开了他，什么都没发生。

　　“米罗你真傻。”卡妙远远的在地上坐下，眼神有些涣散，好像没有了力气，看起来有一点憔悴，天快亮了，他将在天亮后陷入无力的昏睡，直到夜幕再度降临，“你应该找一个人类的女孩子爱，那才是你的命运。”

　　“我的命运是，我遇到了你。”
　　“谢谢你米罗，你让我开始思考一些以前不明白的问题，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和撒加之间，只有一个誓言，没有别的。离开这个城市，天亮就离开，请恪守住我们的秘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去做一个普通人吧，爱一个你能爱的人。你自由了，请记住那个代价是遗忘，不要再想起我了。不管走到什么地方，看到我们的同族，一定要远远的走开。好好活着，米罗。”卡妙的目光几乎是温柔的。

　　卡妙好像已经睡着了，也许是陌生的床有点不太舒服，他的姿势有点奇怪，米罗悄悄帮他盖上被子，最后一次了吧，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真的自由了吗？这样的自由有什么意义，卡妙将成为枷锁，而他永远无法挣脱。小心翼翼的拉好窗帘，唯恐一丝阳光惊扰卡妙的安眠。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可以对爱情免疫的人，但是现在失去卡妙的不舍感觉让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无可逃避了，他从卡妙第一次凝视他的目光中坠落，然而命运却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引向永远的分离，如果他知道命运留给他的时间是那么少，他会想办法让卡妙不能忘记他，他最担心在卡妙漫长的生命中他的出现很快就像掠过水面的风一样留不下痕迹，但是现在他能做的只是离开。

　　这时候门铃响了，米罗奇怪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米罗轻轻掩上卧室的门，然后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一个金发的人，神色沉静如水。“神父？”米罗惊讶的看着来人，他不是天主教徒，和教会素无瓜葛，但是他依旧知道关于这个神父的一些事情，神父的来访让他一下子心神不宁起来，但是随后他就恢复了镇定：“原来是神父，您的到来实在令我惊讶。”

　　沙加微笑了一下，米罗绝不是一个会跪下吻他戒指的人，所以怎样都无所谓了：“米罗先生，今天我不是以神父的身份来拜访你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访客，我想和您谈点事情而已。”
　　“我不知道神父还有别的身份，不过我和天主教会一向没有任何联系。”
　　“这件事与教会无关，米罗先生，我是来保护你的，请告诉我他们的事情，吸血的恶魔。”沙加知道说多少客套话都不会有用，不如开门见山，他想看到米罗表情的变化，但是米罗大笑了起来：“神父特地来跟我开玩笑吗？拜托了神父，现在不是中世纪了，你是要审判我吗？用针扎我？把我放在火上烧？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法告诉你，除非我精神错乱了。”
　　
“米罗，我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面临着危险，不管发生什么事，到教堂找我，我都会保护你的。我最后还想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孩子，头发是淡紫色的。”

　　“真的没有。”米罗不再是玩世不恭的笑脸，神父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告辞离去了。

　　沙加低着头，撕下面对米罗那副坦然的伪装，忧虑的神情爬上他的眉梢，今天早上穆不见了，好像消失在空气中一样，没留下任何线索和痕迹，他的小小的书桌上，留着唯一的一张纸条，那上面有米罗的地址，和“请保护米罗”几个字，沙加不明白那些文字的含义，也许米罗是一个知情者，他的确隐瞒了什么，但是他绝不是恶魔的仆人。穆，可怜的孩子，难道你已经预知你的命运，还有我们的命运。

　　关好房门，米罗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冰冷，那是惊慌失措的缘故，他下意识的打开了卧室门，却看到卡妙已经醒了，直视着他目光中全是询问。“没事，我的煤气又欠费了。”米罗不确定他是不是应该说实话，但是接触卡妙疲惫的眼神，他不想现在就说，那一刻他已经作了一个决定，他不能贸然离开让卡妙置身于危险之中，至少，他要等到天黑，即使天黑意味着，他可能永远都不能离开了。

　　卡妙含混的答应了一声，翻了一个身，继续陷入了昏睡。

　　米罗呆呆望着墙上的挂钟，空气好像凝固了，即使是心跳的声音，都能在这样的凝固中制造裂痕。

　　夜幕降临，神秘的力量慢慢的随着月亮的初升爬回卡妙的身上，他推开房门，发现了没有离开的米罗，坐在那里像坐了一个世纪，米罗说：“我从来没想过离开你。”卡妙说：“我从来不希望你离开。”然后他们拥抱在一起，无声的哭泣。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有时命运就是那扇没有推开的房门，在 夜幕降临的那一刻卡妙像一片落叶从米罗的窗口滑落，同一时刻，米罗点着了一根烟。门与窗，一个空间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通道，打开一扇门或者关上一扇门，命运就在无意的选择中悄悄扭曲了。

但是卡妙很快就发现结果不是那样，因为家里空无一人，壁炉中的火焰早已经熄灭，沙发上零乱的坐垫，烟灰缸里的半支香烟，没有一丝一毫的扰动，连灰尘好像都为他们的离去而凝固了，就是说，从昨天他离开以后，撒加就没有回来过。还不止如此，卡妙敏感的神经末梢感到一丝寒意，那是杀气，久违的凝结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卡妙的心中一阵冰冷，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是思考撒加会去哪这个问题的时间，一个黑影从头顶的位置冲下来，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卡妙本想闪在一边，但是在飞出去的一刹那他改变了主意放慢了脚步，任那股力量从他脸颊擦过，然后他跌倒在了地上。

   “真是没用啊。”入侵者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卡妙没有马上就站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入侵者，倨傲的表情，不羁的短发，还有黑色披风下隐隐透出的凛冽气息，那是被戒律紧紧束缚的秘党不可能拥有的，随后就猜到了他的名字。

   “迪斯马斯克？”卡妙站起来，凝视着这个恐怖的杀手。
   “是的，你就是撒加？”

   卡妙笑了，他在说出撒加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的一丝惶恐注定了他会失败：“我不是。”

   迪斯马斯克沉吟了一下，忽然振起手中长剑：“那你就是卡妙了？没关系，你也是我要找的人。”

   卡妙的心思一半还在撒加的去向上，看到长剑上幽凛寒芒，才想起此刻的处境，他开始恼怒，不由分说就要杀人，还是在他的家里，真是不可理喻，阿迈刹族的吸血鬼总是不能严格遴选后代，却能培养最冷血的杀手。

   “我想你是疯了。如果你说真的，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杀手不做赔本的生意，谁派你来的？”卡妙若无其事的走进门脱下外套挂起来，对始终指向他的剑尖竟然像没有看到一样。

   “是我自己。”好像被卡妙的平静镇住了，迪斯马斯克开始犹豫起来，但是他很快发现对付卡妙这样的血族犹豫是多么致命的错误。卡妙脱下外套并挂起来，只是为了走近挂在墙上作为装饰的长剑，他在若无其事的交谈中，早已计划好了一切，现在锋利的长剑已经刺穿了迪斯马斯克的肩膀，胜负已判，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情。

   “最后问你一次，谁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我要杀了你们，为阿布罗迪报仇。”z
   迪斯马斯克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卡妙手中长剑向前一送，锐利而让人绝望的疼痛冲上他的大脑。他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无论是力量还是阴险，即使他没有趁他不备的偷袭而是公平的较量，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他还是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他对目的以外的东西都毫不在意，阿布罗迪的警告是明智的，尽管他一直不是很放在心上。卡妙冷笑了一声：“阿布罗迪又在开什么玩笑？”

   “那不是玩笑，他死了。”迪斯马斯克的手忽然握住锋利的剑刃用力拔了出来，浑然不顾手上肩上流下的鲜血，他低头看了看受伤的手，忽然像不要命一样扑到卡妙身上，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印上一片血色：“他死了，你听到没有！你们杀了他，我今天杀不了你，你就把我也杀了，不然总有一天我要报仇！”卡妙厌恶的躲开他受伤的野兽一样的眼神，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剑尖指向他的咽喉：“不要以为胡说八道就能混过去，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只有你们在行。”

   迪斯马斯克看着那张冷漠的脸，忽然绝望的哭了起来，殷红的血泪顺着他扭曲的面孔倾泻而下，卡妙的手开始颤抖，这样的杀手早就不该再有泪水，那种痛苦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他扔下长剑，俯身揪起到在地上的迪斯马斯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却干涩嘶哑。

   迪斯马斯克看到卡妙眼中隐隐的红芒，声音颤抖着：“你没有看到今天的报纸吗？今天中午双鱼歌剧院失火，十余人丧生，他……他就是其中一个……那一定不是一个意外，因为火灾发生在正午时分，那是我们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他不可能逃出来，不可能有那样的巧合，有人背叛了，是你们，是你们背叛戒律结交人类，是你们害死了他！”

   “不可能，”卡妙脑海忽然掠过早上发生的一幕，那个敲门声，那个来人熟悉的神圣气息，还有米罗撒谎时候掩饰不住的惊惶，那是个显而易见的圈套，而谜底就在眼前，“那不是真的，他不清楚阿布罗迪的事，我让阿布罗迪离他远点的。”卡妙放下迪斯马斯克，只觉得浑身无力，坐在了地上，却还想找借口欺骗自己。

   “他知道阿布罗迪的一切，为了让他离开你，阿布罗迪去见过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可以确定他死了？”
   “你还要等着警方给你们发他的死亡通知书吗？我刚从双鱼歌剧院过来，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他一定需要我，可是我不在，我发誓我要保护他，可是我没做到。”迪斯马斯克已经停止了哭泣，他忽然觉得很想和卡妙倾诉什么。

   “好吧你可以走了，”卡妙恢复了平静，站了起来，“你告诉我的一切我很满意，我可以不再追究你闯入亲王家中并袭击我的责任，不过你也不能在这个城市里游荡了，你要活下去就滚得远远的，你被驱逐了。”

   迪斯马斯克望着卡妙平静的脸，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可怕的吸血鬼，他的血液早就没有了一丝温度，死亡，即使是阿布罗迪的死亡，也不能在他眼中激起一丝波澜，阿布罗迪竟然会为这样的人付出，这世界从来就没有过公平。他站起来，不理会伤口再次破裂带来的剧痛，只是倔强的扭头就走。

   在迪斯马斯克重重的摔门声过后，整个房间重新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卡妙觉得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之中，每个方向都没有依靠，只要一动就会向某个方向急速坠落。撒加失踪，阿布罗迪死了，米罗背叛，一切都像二百年来侵袭他的梦魇。

   本能的移动脚步，卡妙上了楼，慢慢的收拾东西，这里不再安全了，他必须离开，没有什么值得依恋，收起撒加未完成的书稿，然后走进自己的画室，把几幅喜欢的作品割下来卷进一个图筒，然后他在角落里找到了阿布罗迪的画像，那是阿布罗迪离开家以后他就扔在角落里的，本来他以为他再也不会想起来。

   阿布罗迪，重复着这个名字，尖锐的痛苦一下子哽住了呼吸，他是那么敏感而惧怕死亡的孩子，在被绝望包围的一刻他是否想起来他的名字，在火焰的吞噬中他的双唇是否飞出了最后的挽歌，他再也不会知道。卡妙面对过太多的死亡，对他来说死亡只是一扇关上的门，但是现在死亡是永恒的湮灭，没有尽头的相隔。指尖划过画像上阿布罗迪的脸颊，可是再也不会有温度，他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惹他生气。

   阿布罗迪，他从来不是嗜血的杀手，他是那么迷恋人类的生活，他是那么羡慕人类的情感，每个晚上他甚至企图用歌声唤醒那些麻木的心灵，他是坠落的天使。而那些卑贱的人类却杀了他，他们有什么资格审判他，他们中有谁比他更纯洁？他们凭什么？只是因为他身上背负的永恒的诅咒，罪恶的烙印？阿布罗迪，我的孩子，不管我们生活的路上有多少次不情愿的背弃，但是永远没有改变过的就是我们还相爱，我会记得你为我做的一切，而我却不曾在你最绝望的时刻出现，请在通往末日审判的路上耐心等待，我会用那些人类的血液浸润双手，把它染上你的双唇。

   撒加，你又在哪里，我已经在无垠的幽暗中看到地狱黑色的大门，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危险，你维持了数十年的脆弱的平衡已经悄然瓦解，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已经掀开了序幕，我愿将我的鲜血印上这段历史的扉页。

   卡妙忽然尝到一丝血腥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米罗。”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唇间发出，等着我，这世界上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背叛，不管你是逃到了天涯海角还是躲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看热闹，我都要找到你。

米罗走进空无一人的停车场，把简单的行李一古脑扔进车的后背箱，这次什么都不需要带走，连同那幅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连同在这个城市中的数年漂泊，连同那个名字。早就知道从开始就在走向结束，从相遇就在走向分离。当他选择打开那扇窗，就已经写下这个终结，他们的尽头是寂寥的彼此遗忘。如果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就是米罗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要小心神父，不过也没什么，他们已经生活了那么久，他们一定最懂得保护自己。

　　米罗拉开车门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跑车悄无声息的贴近了过来，从胡思乱想中艰难的回过神，米罗这时候才惊讶的认出那是谁的车，车安静停下，车门打开，卡妙走了下来，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平静的看着他。

　　米罗觉得一阵晕眩，忽然觉得那勉强维持的平静是那么不堪一击，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他想问他转身离去的心情，他想告诉他不管离开多远多久，他都会被他的长发羁绊，只要还有回忆，他就会在他宁静如月色一般的目光中窒息，但是他在片刻的游移不定之后又走向了决绝，当他顺从了命运准备好离去，他就不能再回头。k

　　“你怎么了？”忽然看到卡妙黑色风衣下面的衬衫上的斑斑血迹，米罗吃了一惊。

　　“你没走我真高兴。”卡妙笑了。

　　忽然米罗的心一下子被恐惧揪起，惊慌失措的向后退去，那是卡妙，但是那不是他认识的卡妙，那是一个目光冰冷的吸血鬼，一切情感的火焰都已经熄灭，只有从不曾在他眼睛里出现的愤怒、憎恨和对血液的渴望还在燃烧。

　　“你不是不怕我吗？”卡妙走近了一步。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米罗的肩膀被卡妙抓住，尖利的指甲深深刺进了皮肤，米罗疼的大叫了一声。
　　“去地狱慢慢反省吧。”望着米罗痛苦的表情，卡妙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再也不会见到这张脸了，不管曾经是怎样的诱惑，今晚他都会灰飞烟灭，我亲手制造的错误，今天就亲手了结，狰狞而残酷的微笑爬上那个清冷的面容，“真没想到，五十年来我手上第一次沾上的人类的血，竟然是你的。”

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失控一样的冲了过来，卡妙的心思还在米罗身上，没有注意自己正站在车道上，巨大的撞击的力量让他的身体一下子飞了起来摔在车头上然后滚落在路边。

　　轿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金发的人对米罗大喊：“快上车。”顾不得细想，米罗钻进了车门，灰色的轿车油门轰响，冲出了停车场。
　　“你撞伤了他？”米罗刚刚回过神，第一件事就是想回去看看卡妙的伤势。
　　“吸血鬼是撞不死的，先看看你自己的伤吧。”沙加没有理他，把油门轰到最大，对一切交通信号灯视而不见，风驰电掣的驶向教堂。米罗低头看看自己的左肩，黏稠的血液已经浸透了上半截衣袖，不知怎么不觉得怎么疼痛，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
　　“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我们到了教堂再说，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沙加看了一眼这个被自己救下性命却没一丝感激的人，米罗被他镇静坚定的目光震慑，不甘愿的闭了嘴，只觉得心乱如麻。


　　窗外寒风料峭，米罗却觉得被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包围了。沙加默默的帮米罗清理伤口，伤口很深，幸好还只是皮肉之伤，从伤口的形状可以看出，那个可怕的吸血鬼在身体被撞飞的瞬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沙加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不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仇恨。冰冷的药水接触皮肤的刹那，米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好像重新受了一次伤的痛楚，那么不可思议的清晰。

　　两个人终于平静的面对面坐下，早上针锋相对的犀利早已不复存在，此时一个疲惫，一个颓废，同病相怜的悲哀爬上掩着额角的手，强烈的倾诉欲望击溃了最后的防线。

　　“对你我不愿再掩饰任何事情，我可以把一切知道的都告诉你，不管你是不是愿意帮助我。我不在乎说出我的秘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在寻找的那个失踪的孩子叫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是一个通灵的人，他有看到过去未来的能力，也许你会觉得可笑，神父收留一个灵媒，几乎是公然的渎神。他是个孤儿，生下来就被当作不祥的征兆被遗弃，他从小在教会的孤儿院长大，直到有一天照顾他的修女找到我说他被魔鬼附身了。为了治疗他我把他留在了身边，我发现他不是被魔鬼附身的孩子，他真的有通灵的能力，但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果别人知道他会被迫接受残酷的治疗，而他从来没有被魔鬼诱惑。他是那么纯洁虔诚，更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医治谁，当我的双眼被自己的傲慢和命运的考验迷惑，他总是默默的站在我身边，看到他一尘不染的双眼我就会清醒。

　　“一个月以前我在城户财团的纱织小姐的委托下开始了一项调查，目的是找到并消灭这个城市里的吸血鬼。从一开始穆就反对这个调查，但是我必须这样做下去，这个城市是我要保护的，我不能允许恶魔在上帝的国度践踏生命的尊严。我相信在调查中我已经很接近他们了，我甚至和今天袭击你的吸血鬼面对面过，穆帮了我一些忙，但是他一直很抵触这个调查。在穆的劝阻下我没有把一切结果都提交给纱织小姐，我谨慎的删除了最关键的人名。

　　“可是今天早上穆像消失在空气中一样不见了，他的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你的名字和地址，他求我保护你，这就是我早上去见你的原因，你知道的事情可以帮助我，那个在停车场袭击你的吸血鬼，对你来说不是陌生的吧。我想穆的失踪和整件事情有关，他一定是预知了什么，但是很有可能他已经落在了他们手上，他会成为他们报复的对象。”

　　米罗心不在焉的目光在桌子上搜寻，他没法在神父的诚恳的说辞下消弭戒心，仿佛陷入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个人都可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今天的晚报上，漆黑的标题映入眼帘，停留了好久，天生对文字敏感的米罗才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你做的？”米罗双手颤抖着把那张报纸送到沙加眼前，“找到并消灭这个城市里的吸血鬼？你就这么保护这个城市的？”

　　“不，”神父痛苦的伸出双手，却什么都没抓住，“是纱织，我质问过她，她说她不能像我一样袒护罪恶，她质问我为什么不完成我的调查，因为我在给她的调查报告里删掉了任何一个可能引起误会的名字，包括阿布罗迪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也许还有别的知情者，也许他们之中有背叛者。但是我承认我和他们的死有关，也许我还害了穆。”

　　“到底谁是恶魔？到底谁在践踏无辜的生命？你现在还只是想着穆，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个城市将会万劫不复？”米罗觉得双手冰冷，一切都明白了，卡妙还在失去阿布罗迪的悲伤中，复仇的火焰早已经烧毁了他的理智，神父说的没错，还有别的知情者背叛了，而他们一定还没有找到背叛者，就是说，他们还有危险。不止这些，这个城市里每个人类和吸血鬼都有危险，不知多少鲜血才能平息彼此复仇的怒火，他终于明白撒加守护的秩序是什么了，只是这个平衡已经在一夜间崩溃。

　　“神父，我的确认识他们并且知道他们的秘密，但那不是你想知道的。他们这么多年杀死的人类不会比纱织小姐一把大火杀死的更多更彻底，他们是为维持平衡的血族，保护这个城市的人类和血族不发生剧烈冲突而两败俱伤，但是现在这个平衡已经结束，他们心爱的孩子死了，没有任何程度的理智能阻止他们报复。”米罗站了起来，拎起外衣。

　　“你要去哪里？”沙加也站了起来。
　　“去找他们。”
　　沙加挡在了门口，米罗直冲过去，被一记干净利落的左钩拳打中了脸颊，米罗没想到看起来纤瘦的神父有这么硬的拳头，一下子后退了两步。“想打架吗？”米罗准备再次冲上去。

　　沙加毫不畏惧的张开双臂：“他们会杀了你不给你任何解释的时间，你依旧拯救不了任何人。我们必须合作，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有要保护的人。”

　　茫然的面对面站着，米罗承认神父最后一句话已经打动了他，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有要保护的人，如果现在离开依旧不能保护他。

　　“我愿意和你合作，我可以帮你寻找穆，但是你必需保证我的安全，我不想保护谁，只想活下去，我不再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虽然以前我们是朋友，既然悲剧已经开始，我们就是敌人，我不想死在他们手里。”米罗垂下双手，平静的看着神父的眼睛。
　　“我很欣慰你终于迷途知返，主会保佑我们的。”

　　“可是，我们该怎么做？”再次陷入迷惘的两个人，谁也没法预见命运之轮转动的方向。

--

沉重的疼痛停滞在后背的伤口，爆发，渐渐达到极限，然后变得麻木，手上还粘着米罗的血，熟悉的血腥味让卡妙觉得恶心。“你没事吧？有什么要帮忙的？”一个管理员跑了过来，惊诧的看着他。“我想没事。”卡妙艰难的扶着一辆车想站起来，管理员上前扶住了他：“我想你最好不要动，我去叫救护车来。”“不需要了，谢谢你。”卡妙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用手扶住他的肩膀然后头靠在他的肩上：“帮人就要帮到底。”可惜那个管理员再也不会听到了。灼热的血液流入空虚的身体，神秘的力量慢慢流转，卡妙张开手臂，让午夜最阴冷的黑暗侵入每一寸肌肤，当可以称之为情感和人性的东西悄悄死去，他已经抹煞了自己最后的弱点，现在他恢复了曾经的强大。把干枯的尸体扔进米罗的车里，想象明天全城的警察就会出动寻找米罗，嘴角现出一丝冷笑，米罗，你竟然敢跟神父设下这个陷阱，我看你能在教堂躲到什么时候。

　　没有去教堂，卡妙驱车进了一片住宅区，他们为危急时刻安排的住处，这是一片最普通的住宅区，有很多住户，但是这里的人们早就学会了彼此漠不关心的隔绝成孤岛，所以这里比别处更安全。也许撒加已经来到这里了，但愿他已经看到了危险，但愿他还平安。

　　心不在焉的插进钥匙轻轻转动，卡妙惊讶的发现门没有反锁，难道是撒加，欣喜冲破了戒心，但是在轰然打开的房门后端坐着的却不是焦急寻找的身影，那是有着碧色长发和血色眸子的人，最年长的长老史昂，永远年轻的身体却掩不住因为岁月的凝结而慢慢放射出来的惊人霸气。

　　“史昂长老。”卡妙恭敬的行礼。
　　“给我跪下。”血色的双眸射出逼人的光芒，卡妙惊慌的后退两步。X
　　“我给他永恒的生命，给你留在这里的权利，就是让你们这样背叛我吗？你们的堕落和任性妄为让全城的血族的双眼蒙上悲伤，让我为你们蒙羞，我已经不知道该给你们什么样的惩罚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卡妙迅速恢复了平静，他能猜出史昂震怒的原因，但是他不了解这个人，他活得太久，像最厚重的史书一样深奥。他不敢看史昂的眼睛，唯恐他的怒火把他丢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现在他还不想死，在找回撒加完成他的复仇之前。
　　“阿布罗迪已经死了，那个背叛的人类还活着，这场战争已经揭开序幕，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挽回，这还不够吗？”
　　“也许还不是不可挽回，知道这件事的人类到底有多少？米罗？神父？但是他们所知都有限，不然死的就不止阿布罗迪一个，他们还不足以动摇整个血族的基石，只要他们再不能说出去。我们也许根本不需要战争，只需要复仇。”看着卡妙眼中闪动的寒光，史昂叹了一口气，当初留下他也许真不是个错误的决定，虽然很多年来他什么都不做，但是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他。
　　“你能找到他们吗？即使找到他们，你能对付那个难缠的神父吗？”
　　“他们躲进了教堂，但是我们总有办法让他们走出来，神父的确很强大，但是我不相信他没有弱点，他身边那个孩子可能就是他的弱点。”卡妙冷冷的笑了，他想起那个孩子在他面前曾经落下的泪水，总有无辜的生命成为祭品，如果说无辜，阿布罗迪一样的无辜

　　“我就要说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和撒加一起失踪了，撒加把他带走了，我不知道这个混蛋在想什么。”史昂的手狠狠拍在茶几上，卡妙惊讶的望着一地的玻璃碎片，不知该说什么好，撒加究竟隐瞒了什么，甚至不曾向他提起。
　　“先不要说这个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神父。”卡妙迟疑了一下。

史昂伸手扶起卡妙，解下他的外衣，看到被血浸透的衬衫，皱起了眉头：“我可以帮你治疗。”


　　“不，”卡妙把沾满血污的衬衫脱了下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打开衣柜找出一件干净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可是我想让痛苦停留更久一些，这能让我能记得清楚，我最近很容易忘掉事情。”

　　“即使是永远不会衰老和改变的身体，也应该珍惜。”史昂走到酒柜旁边，挑选了一瓶烈酒，倒了一杯给卡妙，“从你来到这里我就把你和撒加一样的看待，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今天不要再想别的了，好好休息，明晚我会过来，一起到你家里去看看，也许撒加会给你留下什么线索，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孩子了。”史昂从背后轻轻拥抱了卡妙，依旧那么执著而且任性，难怪，第一次见面撒加就要把他留在身边。

　　史昂走后空荡的房间重新归于沉寂，身体陷入舒适的沙发里，一种冰冷的孤独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就这么坐着，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每一件家具都那么熟悉，那都是他亲手挑选的，亲手摆放的，可是这里不是家园，撒加离开后一切空间都不能称之为家，卡妙忽然明白撒加在他身上留下多沉重的印记，太多的时间生活在他的影子里，不知面对现实的艰难，只在他一转身间，此地已成异乡。纵使回家的路上已是荆棘丛生，他也愿意走过，就把痛楚当作为自己的背叛赎罪，可是他还有机会吗？


　　好像从来没有在白天走过这条路，刺眼的阳光穿透干枯的树枝撒落一地，这样的风景很陌生，也很熟悉，米罗也不知道与夜晚相比哪个景象更真实，其实他也不知道哪个卡妙更真实。

　　赶到撒加住所的时候正好是正午，米罗发现那个精致的庭院正现出繁华过后的萧索景象，没有夜色的呵护，每一处衰败都那么清晰，它的主人们从不曾见到它的白昼景色，他们只承认夜的真实。用失去阳光换取永恒的生命，或者永恒的寂寞，他们一定还有很多来不及诉说的悲哀，只是，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他们的叹息。

　　“不要担心，他们不能在正午出现，我们进去吧。”沙加打断了米罗的冥想，他以为他的迟疑只是因为恐惧。
　　门没有锁，锁上门，就是说主人还有一丝留恋，而卡妙离去的时候，也许根本就没想过还要回来。轻轻推开门，米罗叹息了一声，如愿的没人。起居室有点零乱，地上扔着原来挂在墙上的那把剑，还有没有擦拭的大片血迹，无法猜测曾经发生过什么，米罗想起昨夜卡妙沾满血迹的衣襟。

　　沙加小心翼翼的查看着房间，第一次来到吸血鬼的住宅，他有点惊叹。米罗的目光在每件熟悉的家具上搜寻，最后停留在沙发上，那里平整的放着一件衬衫。心一下子抽紧，米罗认出那是昨天晚上卡妙穿的衬衫，上面还残留着斑斑血迹，难道卡妙回来过？米罗走近，仔细查看，除了胸前的血迹外，后背还有一条裂痕，边沿已被大片血迹染透，那是不是因为车祸，他不敢想下去了。

　　沙加凑了过来，发现衬衫上有一张纸条，红色的墨水分外触目惊心，字体却古典而且华丽：“我的孩子，我已无力斥责你背叛的行为，只能为我不能引导你走向正确的方向而自责，我只能给你留下这个最后的命令，请于明日午夜请带着穆在此会面，否则你的卡妙将在启明星升起的时刻化作灰尘。史昂。”

　　“这是什么？穆在撒加手里，那么史昂是谁？”沙加逼视着米罗失神的双眼。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今夜他们一定会来，你还来得及救出穆。”米罗把衬衫和字条原样放好，向门外走去。

最后一抹鲜艳的红光也要被夜色吞没了，远处街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柔和的光芒透
过风吹动的树枝摇曳生姿，很多人都不曾看到过太阳落山后几分钟天空呈现的真正美丽的
光色，尽管那是米罗喜欢的景象，但是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神父和一个人从教堂里慢慢走来，神色凝重，永远那么安详沉静，看不到紧张、焦虑、恐
惧或者兴奋，那些都是让一个人更快走向失败的情绪。
　　“感谢纱织小姐的帮助，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主会保佑我们。”神父说。
　　“那我们可以放心了，再等一会就可以出发了。”米罗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神父身边
的人忽然上前扣住米罗的肩膀。
　　“神父，这是什么意思？”米罗惊讶的看着神父。
　　“你不能去。”
　　“为什么？你们还需要我的帮助。”
　　“我答应过保护你的安全，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而且，你想的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吗？
还是你一直在刻意欺瞒我？今夜没有一个吸血鬼能走出那座房子，那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要杀了他们全部？你不是只要救出穆吗？”
　　“如果他们活着，人类和吸血鬼之间的战争就不能终结，这个城市将有更多生灵涂炭
，一切知道他们秘密的人类包括你我都不能逃脱。对不起，米罗，我不在乎你恨我，我只
能这么做。我要保护的人，不只穆一个，还有你，还有这个城市里每个人类的孩子。我要
为我的信仰而战。”　　“收起你无聊的信仰吧，你会为你的狂妄自大悔恨终生。”米罗
愤怒的想冲出去，却没能挣脱牢牢抓住他的手。
　　卡妙站在史昂的身后，看他绿色的发丝翻卷一片浪涛，他喜欢那种色彩，他会想起还
是个人类的时候故乡的庄园。只有史昂转过身去的时候，才不会被他的气焰压迫，此时才
能感受到他和撒加血脉相连的亲切。
　　“你离开家连门都不锁吗？”史昂推开门。
　　“我没打算回来。”卡妙心不在焉的听着史昂的谆谆教诲，他无法想象撒加是怎样顺
从的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他的目光顺着敞开的门，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撒加，惊讶的想冲
过去，却被史昂抬手拦住了。
　　“欢迎回家。”撒加坐着没有动，手里拿着烟的姿势都没有变一变。
　　“我不记得你是这样有教养的，不过我用不着自责我对你教育的失败了，我想你已经
打算好了背叛我，而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是担心你不回来了呢，果然你还是有弱点的
，看来把卡妙留下来真是明智的一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穆在哪里吗？”
　　“死了。我杀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卡妙忽然明白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危险的陷阱中，看不到史昂的表
情，只能看到撒加脸上越来越沉重的绝望。
　　“我没时间向你解释，离开他，离开这里。”看到站在史昂身后的卡妙，撒加的脸分
外的苍白虚弱。
　　“太晚了，”史昂回手抓住卡妙的肩膀，轻轻一推，卡妙无力的跌倒在地，“从中世
纪流传下来的毒酒的配方，好久不用我都要忘记了呢。”
　　撒加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卡妙，平静的在烟灰缸里碾碎最后半支烟：“我只想问你为什
么勾结纱织杀了阿布罗迪？他是无辜的，你应该报复的是我。”
　　“阿布罗迪死了我也很遗憾，毕竟他身上延续的是我的血脉。但是这之前我警告过你
，我只想换回穆，可是你置若罔闻，纱织的狠毒的确出乎我意料，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连
阿布罗迪的性命都不顾，幸好还有卡妙在，不然我真的找不回你了。”
　　“既然穆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最后一次求你，放了卡妙，我用我和阿布罗迪
的生命向你赎罪，他和我没有关系。”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是我亲自教导的，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你决不会
作任何没有后路的事情。不要以为我会在意你那条命，那是我给你的，我拿不拿走只是我
在我一转念间，我只想用卡妙的命来问你，到底交不交出穆。”
　　“你们都在骗我？”卡妙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发出的声音虚弱无力。
　　“请原谅我一直欺骗了你，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的事情而不安，史昂根本不是氏族的
长老，他是禁忌的的传说中该隐的子孙，他活着就是为了完成血族之间的圣战，在他眼里
我们都只是战争中的棋子，他不会在意我们的生死，我们的血液就是献给该隐的祭品。那
个通灵的孩子，如果史昂得到了他，用不了一百年，他的力量足以改变血族间力量的平衡
而挑起新的圣战，不仅这个城市会变成人间地狱，整个血族都会巨浪滔天，我不能看着血
腥从我开始。”
　　“停止你无聊的表白吧，你还在狡辩，”史昂走到撒加的面前，血色双眸中愤怒的火
焰燃烧，“我并非对你们漠不关心，你知道这些年我对你的期待，二百年来我一直专心致
志的培养你，我希望你成为最后的王族，为此我为你达成了多少愿望，我甚至为你改变了
卡妙的命运让他留在你身边，只是怕你因为寂寞而厌世。可是你让我失望了，你义无反顾
的堕落下去，到处泛滥无用的同情心，你被人类迷惑了双眼，我无法计算你背叛的次数。
”
　　“你的错误就在于让我留下了他，在那以前我和你一样没有感情，没有弱点，像一个
傀儡，连灵魂都被你紧紧束缚住，但是自从我发誓要保护他，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守护某
样珍贵的东西的冲动。我要保护的不是他一个，还有阿布罗迪，还有这个城市所有将会被
你推上战场万劫不复的血族。”
　　“你还在胡吹什么大气，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保护他们。”史昂伸出双手，强大的力
量爆发出来，打在撒加身上，撒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哼，就飞了出去。史昂有惊
讶而愤怒的收手，他了解的撒加，从来不是这样不堪一击。
忽然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史昂回过头看到卡妙阴冷的眼神，身体已被刚才地上的长剑刺穿
。
　　“不要太自信了，史昂，不要以为那些中世纪的毒酒已经没人知道，我还年幼的时候
就研究过每一种能杀死血族的毒剂，你已经忘了我为什么被流放。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你
，我只是想找到撒加，并且了解事实的真相，仅此而已。我的行为只有最简单的准则，如
果你杀了撒加，我就杀了你。”
　　“从来没有人能伤害我的身体，你是第一个。但是，你还是高估了你自己。”
　　“离他远点。”撒加惊慌的大叫出声。
　　在撒加的惊呼中卡妙已经飞了出去，那些没有愈合的伤口全在一刹那撕裂，剧烈的痛
楚沿着每一根敏感的神经侵袭的大脑，身体好像跌入冰窖一样寒冷。太低估史昂了，传说
中最强大的生物，他的力量是永远无法企及的。
　　撒加扑到卡妙身边抱住他，染血的长发零乱的遮住惨白的脸，鲜血从嘴角和身体每一
处伤痕渗出，那是人类不可能有的流血的方式。卡妙睁开失神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任何东
西，但是还记得这个熟悉的怀抱，就算最后一点奢望，就这么死去，比起迷失在找不到家
园的路上，无穷无尽的生命何尝不是折磨，在这里终结何尝不是幸福。“我已经不能再保
护你了，我已经背叛了我们的誓言离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得给我活着。”撒
加紧紧的抱着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唯恐最轻微的颤抖都会加重他的痛苦。“火……”卡
妙的眼睛忽然映出昏黄的光芒。
　　史昂愤怒的站着一动不动，从来不曾被这样重伤过，难以理解痛苦原来可以强烈到这
样的程度，不管怎么强大，贯穿身体的一剑带来的沉重伤害可能也需要数月的沉睡来医治
，他开始有点后悔，刚才奋力一击虽然打倒了卡妙，但是也加重了自己的伤势，竟然这么
轻易被他骗过，从没有过的屈辱。此时他也看到了火光，整座房子都在起火
　　撒加心一沉，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外面应该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
，就算他可以逃走，可是怎么保护卡妙的安全？“史昂，你真卑鄙。”
　　史昂冷笑了一声：“这难道不是你们干的？没有想到你们也会去勾结纱织，你们总是
给我惊喜，既然你们这样公开的勾结人类，我也没必要可怜你们了，我最后问一遍，如果
我满意了，我可以带你们离开，否则你们都给我死在这里，穆到底在哪里？”
　　“我在这里。”房门打开，淡紫发色的孩子无畏的站在门口，门外已是火光冲天。

“穆，你怎么在这里？”跟着冲进来的是神父，往日沉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快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回来？”撒加脸色大变。

   “是命运引我回来的，我必须面对我的宿命，撒加，谢谢你救我，但是我不能逃走让你们为我背负命运的制裁。”

   “这些语言还不适合你这样的年纪，不过你来了就好，我的孩子，我找你很辛苦。”史昂毫不迟疑的向穆冲过去。

   “别碰他。”神父冲上来挡在穆的身前。
   “滚开。”史昂轻轻一挥手，沙加的身体飞出了房门。

   穆有点惊慌的双手拍在史昂的前胸，正好落在剑伤上，灼热的疼痛将史昂逼退两步。史昂诧异的望着他的双手，不明白这个孩子柔弱的双手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但是他迅速明白了原委，愤怒的转向了撒加：“是你干的？你做了什么傻事？”

   “我把我的力量给他了。”撒加没有看史昂愤怒的脸，只是平静的望着卡妙，他感到生命的涓涓溪流正在慢慢流回卡妙的身体，吸血鬼没那么容易死去，只要还有生存的欲望，夜色就会给他们无尽的神秘力量。手指拂过卡妙柔软的发丝，停留在没有血色的脸上，卡妙惶恐的抓住了那只手。“卡妙，原谅我背叛誓言离开你，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你必须活下去，远远的离开这里，不要再被过去牵绊。”忧伤漫长的对视，只想把对方封存入永恒的记忆，已经预见了哀伤的分离，卡妙绝望的用手遮住了眼睛。

   不愿再看他的脸，撒加站了起来，和穆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向史昂扑过去，史昂在两个人力量的冲击下向门外飞去，就在跃出房门的一刹那一根尖锐的木桩刺进中了他的心脏，在坠入火海的时候他的手抓住了撒加的手腕，也许是失去了力量，也许根本没有想过挣扎，撒加没有挣脱，然后两个人一起坠入了自地狱来的烈焰。

   “我看到了这样的结局，可是我没能改变，也许宿命从来就是不能改变的。”穆平静的望着消失在烈焰中的两个身影，“请原谅我，我已经把生命献给了他，献给了站在上帝对面的魔鬼，他给我了他的血液，他的力量。”

   神父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穆，不要想这些了，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你还不明白吗？已经不可能了，我已经不再是人类，我活着将会制造更多的悲伤，但是我不想逃避，我想我还可以像他一样选择坦荡的面对命运。”穆说着迈开了脚步。

   “你想干什么？”沙加抓住了穆的手臂，但是穆轻轻挣脱了。

   “如果我还存在这个世上，这样的争端就不会停止，这样的悲伤还会蔓延，我根本不该存在。请相信我依旧对上帝忠诚，如果还有遗憾，就是我不能葬在教会的墓地了，就把这当作我逃避命运的惩罚吧。”

   沙加伸出双手想抓住那飘拂的淡紫色发丝，但是脚步却向后退去，第一次被绝望蒙上双眼，却不能向上帝求助，为什么无辜却要受这样的惩罚，而他所坚持的信仰又是为了什么，在太多无谓的惩罚之后，他还用什么来相信上帝的仁慈。

   卡妙勉强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火焰亲吻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发出的微弱的呻吟，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燃烧，慢慢崩溃，曾经这里就是他整个世界，地毯上被他晃动的双脚磨出的凹陷，或者沙发上被撒加乱丢的烟头烫出的小洞，那些见证过他们真实的存在的一切平凡的痕迹，都在悄无声息的被火焰抹去，火势已经蔓延上木屋顶，过不了多久就会整个坍塌，无声的等待终结，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熟悉的呼唤声从被浓烟封住的门外传来，随后一个身影冲了进来，米罗挣扎着冲进了门，身上被烧伤的痛楚不能让他迟疑，浓烟灌进肺部，好像马上就要炸开，可是真正让他陷入绝望的，是听不到卡妙的声音，也许他已经来晚了。但是他惊讶的发现卡妙就站在大厅的中央，孤独而无助，满身的血污改变不了那个每个白天和黑夜他魂牵梦萦的身影，肆虐的火苗似乎也不忍爬上他的身体。

   “我终于找到你了。”米罗露出微笑，向卡妙走了过去，卡妙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脸上如他们第一次相见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忽然看到他头顶的吊灯摇晃了起来，而卡妙的心神早已游离在生死之外。米罗直冲了过去，身体狠狠撞在卡妙身上，一阵玻璃碎裂的巨响后，米罗倒在了地上，卡妙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根刺穿米罗身体的尖锐灯柱。

   “为什么？我不信任你，我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卡妙紧紧抱住那个易碎的人类的身体，无助的用手按住流血的伤口。

   “我说过，”米罗艰难的喘息着，好像已经看到死神挥动翅膀，“我爱你，我不在乎和你一起下地狱。”

   “你不能这样。”来不及细想，只能感到年轻的生命正在从指间流失，卡妙抱起米罗，用最后的力量冲出了火海，就在双脚落在没有被火焰肆虐过的地面的时刻，卡妙看到站在面前的神父，绝望的感觉一下子升起。但是神父只是垂下双手让开了道路，卡妙疑惑的看了一眼神父脸上的泪痕，然后冲进了黑暗，身后传来轰然巨响，那是他的家园彻底崩溃的声音。



   夜晚的教堂灯光昏暗，只有神坛上方明亮温暖，仿佛要把人引向天国，一天的一切活动都已经结束，沙加有点疲惫的坐了下来，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回教廷述职，一笔颇为客观的捐助让教廷重新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当他看到那笔捐助后面署着撒加的名字的时候只是苦笑了一下。在那场大火过后一个星期，纱织小姐突发心脏病不幸去世，一些关于城户家族受到诅咒的流言开始蔓延最终慢慢沉寂，这个城市重新恢复了风平浪静。他向前来调查的警察讲述了一个完美的故事，然后一些名字写入了死者的名单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沙加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一个有石青色长发的男子正专注的看着那些绚丽的玻璃画。

   “我小的时候人们热衷于建造教堂，他们把教堂当作一个城市的骄傲，他们可以用几十年的时间完成一个高耸入云的尖顶，只是为了离上帝更近，但他们在教堂前的广场狂欢的时候，想的却不是上帝只是世俗的欢乐。有些教堂在建造一半的时候就因为太高而倒塌了，但是什么灾难都不足以改变他们的热情。而现在人们却变得淡泊，也许上帝从来不曾改变过，改变的只是人类的内心。”

   “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非常感谢你对教会的捐助。”沙加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吸血鬼捐助教会，世界上还会有更滑稽的事情吗？

   “那不是捐助给教会的，只是让你离开的台阶而已。”

沙加沉默，他能感觉发生在卡妙身上的某种变化，虽然只是个开始。
   “米罗，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卡妙的目光终于离开那些色彩斑斓的玻璃画，落在沙加身上。

   沙加低下了头，过去那么久，那个失火的夜晚依旧像个恶梦，而穆飞扬的长发，是这个恶梦中最清晰的一笔。

   “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想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我非常感谢你守护这个城市的平衡。”

   卡妙迷惑的看着神父，然后叹了一口气：“我想忏悔，可以吗？”

我依旧会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的阳光，在教堂的树林里，透过干枯的枝叶在草坪上撒落一地金黄，而我的生命，却已经沉入星辰寥落的暗夜。卡妙的家园在那场大火中化为废墟，漫长的岁月中罗织的繁华记忆只剩下冰冷的余烬，而我依旧会在那样的恶梦中惊醒。

   卡妙颤抖着永远的消失在了忏悔室的幽暗中，他在寻找一丝光亮的虚妄幻想中永远的灰飞烟灭，他成了加百列亲王，他用天使的名字为自己命名，用以蔑视上帝，并纪念那场大火给他的新生。


   卡妙最后一次背叛了撒加，他留了下来，成为新的亲王，比撒加更冷酷，更绝决，而且毫无弱点。他不再提起撒加的名字，在他眼里他和别的背叛他的人没什么不同。我看见同族看他的眼神中的敬畏和恐惧，我想那来自他手上的斑斑血迹，太多同族和人类的血爬上他的手指，他不再拿画笔，他热爱颠覆胜过了创造，他很善于制造人间地狱，而我终于迷惑在他冰封的眼神中。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把活着当作赎罪，我不再惧怕地狱的烈火，因为对我来说他人即是地狱，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守望、追逐、逃避并且憎恨，不知该怎么做，我已经被钉死在他的影子中，再也不能成为自己的主人。此地已成异乡，而我们，注定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不知道他向沙加忏悔了什么，他们例行公事一样的书来信往，只是署名从神父变成主教变成红衣主教，我知道他的智慧终于不再浪费在无意义的信仰上，我们教区走马灯一般的换着昏聩的神父，我可以去教堂的长椅上打着哈欠消磨时间。

历史翻过的那一页依旧那么轻佻，所以卡妙永远不相信历史书上的那些故事，可是这些无聊的谎言，其实倾诉了一种真实，就像那些封存在落满灰尘的卷宗中的我们的死亡记录，其实比真实更接近真实。

   我开始尝试完成撒加的小说，只是为了找个事情打发无穷无尽的时间，我静下心让思维在他迷宫一样的文字中穿行，很多时候我都以为我已经接近了他潜藏至深的心灵，但是下一秒就已经站在遥远的彼岸。我想卡妙从来不曾明白他，我也不曾了解他。我把我们的故事写在最后一章，往日的刻骨铭心只是化作几页妖娆的文字，转眼便成了传说。没人还记得那些事，我们生活的城市善于遗忘。

爽

去那个圣斗士的楼里看看。。
我刚贴了一大打好文。。。

呵呵，有意思呀，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呀。而且我觉得黄金虽然贵重，但却不是保护身体的好材料呢，因为它的延展性强，而且熔点很低......哈哈。

什么也比不上超级塞亚人的防护衣。。。。。。。。。。。

那个圣斗士的楼里地址是哪里啊

而且黄金很贵的！

总之就是性价比很低了。

最初由 qianyiping 发表
[B]而且黄金很贵的！

不能这么说，没钱吃饭时可以从圣衣上敲一块下来呀

作者：风灵苍羽
--  发布时间：2004-6-14 18: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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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篇中第一集巨蟹和双鱼被穆的星光灭绝击中了

关于这个星光灭绝应该是正宗的吧，不再会是什么传送术了吧，毕竟如果是的话史昂看得出来，而且穆也不可能对他们

放水，穆说：“迪斯马斯克、阿布罗迪，你们的肉体将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和“看我亲手渡你们去那个世界”

结果后来的冥王篇中迪斯和阿布来到的是哈迪斯城，再被拉达扔进黄泉比良版，但哈迪斯城属于地上世界，根本就不是

真正的冥界，不是说迪斯和阿布被星光灭绝给送到死亡之国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哈迪斯城，而且拉达抓住他们两个的

时候怎么也看不出两个人是灵魂，灵魂是抓不住的，他们两人还是保持着肉体状态。所以说他们两人没死吗？但从第一

集剧情和史昂的慧眼来看，穆是不可能像对星矢那样对他们两人放水用传送术以假乱真，逃不过史昂眼睛的，而且穆

愤怒的表情也看得出来是真，那么穆的星光灭绝不就是.......一点威力都没了，专门送人旅游......也不过迪斯和阿布运气

太背了，被传送到了哈迪斯城（再次申明，这个地方不是冥界，是活人的地方，两人在这里背拉达用积尸气打到黄泉

比良版，才真正被扔到冥界去，谁都知道冥界的入口可是黄泉比良版啊）

所以说，一种情况是穆的星光灭绝是中看不中用（白羊迷别打）可是史昂居然还称赞道：“穆哟，你的星光灭绝总是令

人畏惧”明显不对啊。令人畏惧的星光灭绝还只能把人送到其他地方？第二种情况是穆吸取了第一次星矢的教训，演戏

演得逼真了些，用“星光灭绝版的传送术”把迪斯和阿布送到了其他地方，但这也太“逼真”了吧。连史昂也说：“镇

守白羊宫那个一直面带和蔼微笑的穆，第一次露出了凶相”那么不就是变成穆的演戏水平天下第一了吗？骗过了史昂真

不简单？不也是不太可能的啊？由此可以怀疑星光灭绝是不是真的......白羊座自豪的绝招竟然是......所以说后来穆真正

杀人用的都是星屑旋转功，不再用星光灭绝.......但是这个星光灭绝不就成了个超级BUG了吗？到底是真的大绝招吗？大

绝招都还每次都把人传到这传到那的做旅行......那么是穆高明的“演戏”和高明的“传送术”那么史昂不就太愚蠢了吗？

一样的花样第一次看得出第二就看不出了......以他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啊，所以本身关于星光灭绝还有待考证，但

个人认为是个很隐蔽的BUG，毕竟穆对迪斯和阿布放水可信度几乎为0.......

来自圣盟，大家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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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图！

Episode G...原来是这样